大雨落下的瞬间(91)
姚烨就两只手,一边推拉着合成器,一边又跳跃在黑白键盘上,神情没有一丝忙乱,跟着曲子自在地摇晃,偶尔还能空出手朝天挥动,火红的头发在耀眼灯光下仿佛要燃烧起来,迸出火星子。
许朝露边唱歌边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学长,赛前发生了那种事,这会儿看起来却是他们中最轻松的一个。
姚烨这会儿心里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过去的队友就坐在台下看他演出,现在的队友刚得知他曾被霸凌,一个两个在舞台上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的状态,就连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池少爷也偏头看了他两次……唉,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想被这么关注。
姚烨低下头,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一下。
虽然神烦这群矫情怪,但是,和
他们一起表演的感觉。
说实话。
棒呆了。
“快到吉他solo了,这首歌的solo是最炸也最难的部分,成败在此一举啊。”
“我觉得前面的表演已经足够进决赛了,鼓手神稳,跟节拍器一样干净利落,贝斯很跳,抓耳朵,和鼓配合起来稳中带浪,律动这块就已经很绝了,键盘手火华哥不用说,掌握歌曲层次的神,给我耳朵做spa似的,每次听他表演都爽歪了。主唱是最惊喜的,声音又亮又有爆发力,台风简直了,给我勾得都想上台给她送花。就冲她长得这么漂亮还愿意玩硬摇滚,哪天咱K大要是选校花我肯定投票给她。”
“那吉他手呢?”
“吉他手。”男生默默咬牙,“这颜值他妈是人长的?不想评价,左边那些个女的再尖叫下去我耳朵真要报废了,咱K大男女比例确定是三比一?就今晚这排山倒海的分贝,起码得是一比三啊,我也不至于找不到女朋友。”
舞台上,许朝露感觉汗水正顺着脸颊流下,淌进锁骨,洇湿T恤,她的手臂像夏天那样裸露在骄阳下,晒得殷红,甚至想把裤子也卷起来散散热。
他们所有人今天都穿黑色,朋克又清凉,每个人身上都有条亮闪闪的链子,许朝露的在裤腿上,贺星诀、姚烨和陈以铄都挂脖子上,池列屿的最隐蔽,绑在腰间,上衣半扎进裤腰,松垮垮地遮住链条,时隐时闪,更抓人眼球。
他今天穿的黑色坎肩,肩宽背直,整条冷白修长的手臂暴露在刺眼灯光下,像一条清劲有力的河川,淡青色脉络纵流而下,暴起得很明显,随着他拨弦的动作快速地舒张呼吸着。
那张脸仍是冷淡从容样子,直刷刷的眼睫掩住黑眸,投落幽深阴影。
solo段落到来时,许朝露将话筒推远,抱着吉他对观众做了个夸张的向右看的动作,将属于主唱的C位转交给吉他手。
池列屿怀里抱着这首歌原唱乐队的主音吉他手——Slash签名款黑金渐变色吉他,这是他的第四把Slash吉他,光滑琴面反射着迷离光线,宛如战士手中利刃。
虽然他从没有明确说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Slash就是他最喜欢的吉他手,所以复赛上选这首复杂的、考验吉他功底的硬摇歌曲对他们而言不是挑战,而是极稳重的决定。
少年低着头,为了表演特意留长些的黑发烫成微卷,堪堪盖过锋利眉棱。
黑色马丁靴跟着鼓点轻踩舞台地板,他右手握着深蓝色拨片,左手灵活攀附在琴颈上,一串强劲的riffs收梢,紧接着一记标志性滑音自琴弦跃出,如滚烫星火四溅向观众席,浇沸了所有痴迷的、兴奋的,亦或是嘴硬的声音。
紧接着,快速的上行音阶如暴雨倾泻,Solo进入高潮,他猛然加快手速,左手指尖以惊人的精准度穿梭在琴颈,快速击弦与勾弦交替进行,音符在空气中疯狂炸裂,炽烈的火焰燃烧至顶点。
耳边尖叫将气氛托向最高潮,池列屿身体微微后仰,汗水顺着发梢落下,砸在琴上碎溅开,最后一个高亢的推弦将整段Solo推向终点,尾音在剧烈颤音中久久不散。
下一秒,他扭头看了眼许朝露,舞台主导权在眼神中交接,紧接着,所有人都倾身凑近话筒,为主唱伴音。
又来了。那种心室剧烈震颤,狂冒泡,好像跑完八百米之后胸腔近乎麻痹的感觉,从他漆黑滚烫的眼神中传递过来。
许朝露长长吸进一口气,从立架上取下话筒。
连续重复的句子,她边唱边在舞台上绕圈,和每一个伙伴互动。
这首歌讲的是一个男人看向爱人眼睛,回忆童年和爱情的纯真美好。
池列屿的视线跟着许朝露,眼前幻觉般浮现她从小到大的样子。
学龄前的病弱,小学的活泼亲密,初中开始让人心动,高中完全长开了,漂亮聪明温柔大方,他和她在一个班上,座位距离不近,从人群缝隙中捕捉她的身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至于现在,她耀眼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看着她拿着话筒朝他走来,砰砰,砰砰,池列屿的手还在游刃有余地拨弹吉他,耳边却只剩下狂乱的心跳声。
两道年轻、炙热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这一次,反倒是池列屿先挪开视线。
操。心跳重的要听不见鼓声了。
陈以铄今天是不是没吃饭?
吉他手是大忙人,许朝露不多打搅他,从他身后走到陈以铄身边,接着又走到姚烨身边。
姚烨也是满头的汗,红发像暴雨中的火山,眼睛亮得惊人。
鼓点密集到极致,吉他也在奋力推高,全曲最后一个高潮,许朝露忽然福至心灵,将话筒伸出去,由姚烨唱出最后那句,将积攒已久的情绪,那些压抑的、愤懑的、不甘的、尴尬的……通通宣泄掉:“Wheredowegonoooo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