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名为爱(147)
然而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反应,就像陷进了梦境中,长长的睫毛不安地轻轻颤动,身体本能地缩得更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口,仿佛那根头绳是唯一救命稻草,能够令他不至于溺毙在噩梦中。
李乐诗盯他两秒,沉思着伸出手,从他身边捡起手机。
点击接通,不说话,直接摆放在耳边。
电话那端是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在通话开始的那一刻,劈头就嚷嚷:“小畜生,为了一个女人,把你亲生爷爷再次送进监狱里,你满意了?!”
李乐诗瞪大眼睛。
对方将声音压低:“你最好祈祷老子能死在监狱里!不然等我出来,你和你的女人都不会好过的!”
“对了,上次我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甩了?!”温尧就是打电话来恶心他的,“设计让自己受一身伤,把老子送进监狱,就是为了保护那个女的,可你结果呢,你又得到了什么?!”
“温亭深,你爸就是不该出生的小杂种,你更是!”
似乎有狱警在盯着,温尧嘿嘿笑了两声,将嘴巴放干净了些,“怎么不说话?小畜生,你最好比我先死,不然等老子放出来怎么弄死你!还有那个迷得你神魂颠倒的小贱人!”
李乐诗听得全身发抖,说不清是害怕的还是震惊的,喉咙发紧得厉害,手指也在颤抖,差点拿不住手机。
直到对方时间到了挂断电话,她都没能发出声音。
在老人尖锐的污言秽语中,她不算清晰的头脑提取到了关键信息——温亭深为了保护她,受了一身伤,将他的亲生爷爷送进了监狱。
李乐诗的大脑一时有些空白,先把手机放回他身边,目光呆滞看着屏幕一点一点熄灭暗下去。
她在想,这通电话不会也是温亭深设计好的吧?
不然这么巧的吗?她刚好接到监狱的电话,知道温亭深为了保护她而受了伤。
所以他的手真的受伤了?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视线重新落回黑色手套。
确认他还在熟睡,她小心翼翼蹲在身边,揭秘一般,一点一点掀起那层皮革。
淡淡的热气先出,冷白色皮肤有些潮湿,掌心赫然出现狰狞的不规则疤痕,应该是徒手抓住某种尖锐物品划伤的。
至今贴着纱布,上面遍布一层掺了红色的组织液。
李乐诗一下红了眼眶,埋下头。
为了不让她发现,手也不想要了吗,就把伤口这么闷着?
另一只手也有伤,在虎口位置,不过已经快要痊愈了,形成一条血红色的疤痕。
她心脏狠狠一抽,用着气音:“你是没有痛觉神经的吗?”
温亭深没有回答,只是感觉到她的存在,在睡梦中慢吞吞侧过脸,将脸颊贴到她的手背,贪恋地蹭了蹭。
也就是这时,微长的额前碎发些许散落,露出额角的一道伤疤。
李乐诗掀开看了看,再也憋不住了,打转的眼泪一下滑落。
“……温亭深你搞什么?”她愤愤地将手抽出来,捂着脸,“怎么才离开我们一段时间,你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
平时恨不得被蚊子叮了一下都要告诉她,真正为了她做的事情、受的伤,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故意用手套和头发遮起来,就是不想让她发现。
“你好烦啊温亭深,干嘛为了我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
她擦了擦眼泪,帮他戴回手套,“我是一点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原谅你骗我的,知不知道?一点也不会!”
她安静盯他片刻,心脏无端柔软塌陷,皱成了一块失去水分的抹布。
于是午觉泡汤了,一闭上眼就是温亭深身上的伤口。 :
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复杂的感情,李乐诗感觉她的东西被别人弄坏了,既愤怒又心疼。
她承认对温亭深是有占有欲在的。
用个不太恰当的形容,好比一个陪伴她多年的玩具,她可以不理他甚至是随意丢弃,但如果别人过来打他一脚或者打他一下,她是接受不了的。
二十多年的缘分,是羁绊也是锁链,牢牢地勾住她的脏腑,稍微一扯就是微痛。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算了吧,和他和好吧,成全了他也是成全了自己。
但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警示:或许这就是他以身入局的苦肉计呢?你还想像个傻子,被他骗得团团转吗?
李乐诗觉得自己钻进了一个牛角尖——一个男人因为爱她、为了陪伴她、想要得到她而耍心机耍手段,她该因为被骗而继续愤怒下去吗?
不知不觉,这个问题纠缠了她一下午。
夕阳西下,仍没有答案。
在她起身倒水喝时,温亭深醒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蜷缩在地上睡了几个小时浑身酸痛,揉了揉肩颈和双腿,扶着墙起身。
李乐诗想要试探他一下,看他是不是故意带着一身伤来卖惨,于是旁敲侧击问:“……你头发是不是比以前长了?”
温亭深下意识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遮住伤疤:“嗯。”
“你之前说手受伤了,怎么弄的?”
他没说话了。
因为不能骗她又不想说,所以选择沉默吗 ?
李乐诗心下一动,如果他是来卖惨的,首先就得看似不经意地露出伤口给她看。
但他将伤口藏得很深……
甚至出现在她面前时,还下意识扯紧了手套。
温亭深神色淡然地伸出手,收走了床头的两瓶果汁空罐,问她:“晚上吃点好消化的,蔬菜粥还是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