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孩子们闯祸被妈妈当场逮住还赔小心,头跟着往下耷拉。
陈韵拍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再不快点儿,早上就有两宗罪了。”
宋逢林倒是想利落起来,迈出一步又回头看她。
这样的场景,陈韵只在女儿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幻想过。
但父母给陈星月提前做过很多的心理建设,她走向人生新篇章的时候压根没哭,懵懵懂懂被老师牵着走,以为只是去一趟淘气堡,想大人了就跑到操场看栏杆外的爷爷奶奶再回教室。
老两口没能说服对方轮流站岗,搬了两张小板凳一坐就是一整天,陪着孙女度过学生时代的第一周。
宋逢林的童年里,有过这样的时刻吗?
陈韵想:是没有的。
她不自觉地心软,说出他想要听的话:“我坐这儿等你。”
宋逢林快速冲凉,出来的时候衣服都没穿好。
他往身上套T恤,头灵活地从领口钻出来。
陈韵含笑抱臂看他,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
看得宋逢林心里发毛,这儿摸摸那儿瞧瞧的,最后忍不住:“我好了,可以走了。”
陈韵没吭声,穿上鞋才说:“你衣服反啦。”
还真是,宋逢林刚才没检索到正确答案,经她提醒才发现,两只胳膊往里缩,原地给衣服转个身。
陈韵评价:“你虽然不怎么幽默,但有时候真的很搞笑。”
这算夸奖吗?宋逢林就当作是了,像小鸡崽似的被她牵着走,走得慢悠悠的。
已经迟到这件事让人破罐子破摔,陈韵半点不着急,在小区遇见儿子同学家长还停下来跟人唠嗑,大家“执手相看泪眼”,共同的心愿都是希望能早点开学。
提到开学,继续上路后陈韵说:“开学后爸妈还是在老家住一阵,你ok吗?”
宋逢林:“没问题,本来就该我们自己带。”
他没有被倾力托举过,潜意识里自然不指望任何人,觉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从前已经是他们霸占长辈的空闲时间良久。
陈韵虽然对父母也感激,但没有多少负罪感,不过不妨碍她仍旧希望他们可以轻松一会。
她道:“别的还好说,就是中午你得去接女儿,我回去做饭。”
宋逢林倒是想大包大揽,可实力不允许,更何况学校午休就那么一个半小时,时间难免排不开。
他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安排:“我可以骑爸的电动车去。”
不提,陈韵都快忘记他爸有份兼职,说:“那你这两天有空把外卖箱子拆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家庭琐事,到咖啡店各自上岗。
一直到快吃午饭的点,张颂菁忽然出现。
她最近在赶新项目的上线,天天几乎睡在公司里,陈韵都有一阵没看到她,问:“今天怎么有空来?”
张颂菁:“心情不好,旷工了。”
她跟宋逢林是老同学,说话不需要顾忌:“逢林,中午你老婆陪我没意见吧?”
宋逢林:“你们去吧,我看店。”
陈韵路过他的时候握一下他的手:“你自己点外卖。”
又拿包纸巾塞在口袋里,连包也不拎,招呼张颂菁:“走,请你吃饭。”
张颂菁跟幽灵似的飘在她身后,嘴巴没停下来全是抱怨。
她被工作摧残得可以,现在看全世界都不顺眼,在咖啡店隔壁的轻食店点完餐,追根溯源把很多年前就分手的男朋友都拉出来骂:“要不是何泰,我根本不会想要做女强人。”
云淡风轻地提起,证明恩怨两散。
陈韵:“好消息是你起码有很多钱。”
张颂菁没有婚育的束缚,自身实力又足够强,同届的学生里初开有几位碰上大机缘,还在打工的人里她的收入算头一份。
她也只靠着钱可以稍作安慰,喝口水:“不过何泰还是做过件好事的。”
天要下红雨了,陈韵:“你居然会夸他?”
张颂菁:“他起码给你介绍了个好对象。”
那确实是他大功一件,陈韵也不得不承认。
话到这儿,张颂菁正好提起一些往事:“我当时没想到你俩能结婚。”
毕竟两个人往那一坐,都能看出截然不同的性格。
陈韵吃一口面:“我自己也没想到。”
命运真是神奇的东西,连当事人都未必能理得清其中因由。
张颂菁感慨:“结果最好的反而是最不被看好的。”
陈韵:“我们还没到结果呢。”
什么意思?张颂菁:“你们最近吵架了?”
说有也没有吧,陈韵忽略掉这一茬:“人生还有那么长,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她说到这儿自嘲笑笑:“我以前觉得天长地久这种东西不是人该琢磨的 ,大家合则来不合则分,现在没有那么洒脱了。”
张颂菁:“是不洒脱还是舍不得?”
单身人士,还给人家做起情感咨询了,偏偏说得还一语中的,陈韵无法反驳,只能小发雷霆:“我反悔了,你买单。”
张颂菁现在最多的就是钱和八卦精神,凑近:“你有点不对劲。”
陈韵坦然承认:“是有一点。”
爽快得张颂菁都无法调侃。
她大概是很久没说点矫情的话,清清嗓子嗯哦啊地组织语言:“虽然我没有碰到爱情,但我相信世界上还是有人拥有的。”
说完自己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觉得有点肉麻好吓人。
这看上去像是相信的样子吗?陈韵:“你像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才说出这种话。”
张颂菁:“法治社会,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