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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长夜(32)

卫暂再恼也无法,只好返回来喊他“哥”。

这招用十次,八次都管用。

贺砚舟不再捉弄他,附近的山楂摘干净,扭身朝前挪动瞬间,便瞧见寺内树下坐着的女孩。

两人目光不偏不倚地撞到一起。

贺砚舟看她面生,不像吉岛上的人。她学生短发,大眼睛 ,穿浅蓝色卫衣套装,背上一个大书包,年纪倒和自己差不多。

她坐在那里不知多久了,双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仰着张白净脸庞,默默看他。

十几秒钟后,她终于有所反应,缓缓放下手,略显尴尬地偏开视线,但隔了会儿,又忍不住看回他。

贺砚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突然闯入,无意中给他留下特殊印象。

秋风、骄阳、古树,以及树下有些孤单的女孩子。

也仍记得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她问:“围墙那边是什么?”

“海。”他答。

这便是贺砚舟初见朱序时的样子,乖乖的,呆呆的,又满腹心事。

……

偏殿里可以求签,虔诚的人们跪在佛像前,行跪拜三礼,随后抱起签筒摇晃。

贺砚舟和朱序没靠得太近,遥遥看了会儿,他转头,目光询问。

朱序摇头。

两人便默默退出来。

准备离开时,见院子角落有请手串和平安符的地方。

贺砚舟脚步稍顿,走过去,把十元零钱放入功德箱,挑了个最合眼缘的平安符。

“送你。”他顺手递给朱序。

朱序一愣,“我吗?”

“我旁边还有谁?”贺砚舟好笑。

朱序接过:“为什么?”

“总不能空手回去。”贺砚舟两手插在衣兜里,闲闲地看着她。

朱序垂眼打量掌心的平安符,暗红色丝绸料子,上面没有一丝纹饰,只自上而下绣着“成就所愿”四个字,外封是透明软胶保护套,平安扣下方系着一颗小铃铛。

手指拨了拨那铃铛,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响声。

她竟有些喜欢。

“祝福语很好,不如你自己留在身上。”她不太好意思收下。

“‘成就所愿’,送你也不为过。”他先一步迈出门槛:“走吧。”

朱序没再说什么,跟在他后面,随手将平安符挂在了托特包的肩带上。

本来是打算就此分开的,她想随意转转,而他来之前就表示过有亲戚要走。

贺砚舟却邀她同去。

“不太合适吧。”朱序想拒绝。

“是位老人家,儿女在身边的时间少,冬天封海无事可做,更希望有人来。”贺砚舟手指蹭了蹭鼻翼:“不如陪我过去坐坐。”

“但我空着手。”

“我提前叫人送过一些东西。”他很周到:“或者码头那边有水果店,老人家走路不方便,很少出来。”

朱序便过去仔细挑了几样,同他前往。

这是片建在山坡上的房子,家家有院,门前羊肠小道,迎面便是大海。

走进院子,看见袁奶奶正准备杀鸡。因提早知道贺砚舟今天回来,老人家从清晨忙到现在。

她矮个子,胖胖的身体,一摇一晃走过来,两手握住贺砚舟手臂,抬高了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嘴角始终翘着,眼尾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贺砚舟稍弓着背迁就她,笑容温柔:“您看够没?”

“没有。”

“是不是一表人才?”

袁奶奶握着他双手,很大声回答:“是。”

说完开怀大笑,半晌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女孩子。

贺砚舟介绍说:“朱序,我朋友,来北岛游玩的,刚好今天我休息,就陪我来吉岛看看您。”

“打扰了,奶奶。”朱序规规矩矩道。

“哦哦,好,好,不打扰,不打扰。”老人家目光转移到朱序身上,认认真真看她,眼中有亮亮光芒,笑意也愈发浓。

忽然间没人开口,院子里很静,那只被放掉的鸡在后面走来走去,“咕咕”地叫。

这样的端量令朱序十分无措,脸颊升温,猜想一件简单事可能被复杂化,可惜现在逃走太迟了。

她转头朝贺砚舟瞧过去,他也正看她。

他两手插在西裤兜里,表情闲适,并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

一瞬,朱序不再为难自己。

她看回老人家,莞尔一笑,不解释,随便她误会。

半晌,贺砚舟失笑,终是凑近老人家,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什么。

袁奶奶面露遗憾,却怕自己说多坏事,赶紧招呼他们进屋坐。

这间屋布局简单,一厅一卧,尽头是厨房,家具陈旧但被保养的很好,打扫也很干净。角落里的楼梯通往阁楼,从前是贺砚舟和卫暂同住,他搬走后,只住着卫暂一个人。

“奶奶,卫暂呢。”贺砚舟问。

老人家忙着倒茶端水果:“去南岭找那江家小丫头去了。”

贺砚舟略挑眉,但没深问,转过头,朱序在客厅另一边看墙壁上的老照片。

袁奶奶坐下来关心他近况:“酒店经营怎么样?”

“还好。”

“你从小就比卫暂有出息,是个干大事的人,但也要顾惜身体,那么大一家酒店,我不懂也知道该多耗费精力。”袁奶奶拍拍他手臂:“赚钱是小,身体为重。”

贺砚舟笑答:“不必担心,来您这儿就算放松了。”

聊了会儿家常,袁奶奶准备做晚饭,要贺砚舟带着朱序随便转转。

阁楼另一边还有一扇门,推门出去是个小露台,迎面大海一览无余。

现在接近傍晚,夕阳快落到海平面,天空是极绚烂浓郁的橙色,余晖洒落,海水一层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