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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长夜(37)

很快,酒端了来。

推到她面前的仍然是杯绿色液体,有所不同的,颜色不如之前透亮,但更梦幻。

他解释说:“这杯我叫人把伏特加换成了淡奶油,口感更加浓郁,酒精冲击力也不会像你之前喝的那么强烈,比较适合女孩子。”

朱序看了看那酒,没有动。

“不尝尝?”

朱序问:“还加了什么?”

那人难以置信地摆摆手:“你以为我加了料?拜托姐姐,我不是那种人。”

“我是问里面都有什么酒。”

“……白可可利和薄荷酒,其他没了。”他抿了口自己的,科普说:“这酒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最早在美国的肯塔基州,为了庆祝灭蝗成功而发明的鸡尾酒,另一种说法是……”

朱序撑着头,稍稍偏转身体。

角度问题,视线越过眼前这人,便一眼瞧见斜后方卡座里的贺砚舟。

她听得心不在焉,见他这会儿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粒,袖口也随意卷起,露出一截小臂。

他整个人仍斜斜靠着椅背,交叠着腿,手随意搭在上面,人是在认真听朋友讲话的,却捏着啤酒瓶的瓶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

酒吧光线朦胧昏暗,那人的白衬衣却十分抢眼,周身像披了一层薄薄的珠光。

朱序视线收回,旁边这人已经换了新话题:“姐姐,你过去一年有遗憾吗?”

朱序敷衍:“没有。”

“那很顺利吧?”

“绝不算。”朱序说。

男人稍微倾向她这边一些,举止不算暧昧,眼神也还清澈:“讲讲看?愿意做你的倾听者、树洞、垃圾桶。做什么都可以。”

“算了,不劳烦。”朱序捏了根薯条吃,可惜已经冷掉,干硬难以下咽。

男人并不介意,兀自讲述起自己充实忙碌又激情四射的一年。

朱序有一句没一句听着,莫名间,感觉似乎被人注视,她倏地转头,贺砚舟视线却未曾落向这边。

他身旁的几位已逐渐放松开来,手舞足蹈讲述着什么。

他脸上笑容很深,偶尔迎合两句,多数时候安静喝着手中啤酒。

随后某一时刻,他忽然收了笑,停顿片刻,朝这边瞧过来。

朱序神经绷紧,心跳骤停后,报复性地加快加强,仿佛要冲出喉咙。

然而他目光却停在了半路,定在某一处就不再继续,好像只是无意识地一瞥,并没看到她。

朱序决意不再回头,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是否该为失去“泥足深陷”的机会感到庆幸,还是失落更多。

身边这人仍在滔滔不绝,朱序偶尔答两句。

时间不算早了,酒吧里已无空位,大家都为跨年而来,向海的这几扇窗则是欣赏焰火表演的绝佳位置。

朱序本没打算等到零点,准备有困意了就返回。

这种节日,的确是身处热闹环境,才能短暂抛开孤独感。

忽然间,身后爆发一阵起哄声和掌声。

贺砚舟被同事拥向点歌台。

他无奈摇了摇头,没什么架子地接过同行女孩递来的无线话筒,走上前去。他在电脑上选歌,屏幕的莹莹光亮将他脸庞描刻得更加立体。

是很舒服的前奏,他坐在高脚椅上,开了口。

一瞬,朱序的心被什么狠狠一击。

她从未听贺砚舟唱过歌,只知他声音温润低沉,融入这靡靡旋律,竟是这般感觉。

他很随意地坐在那里,没投入多么饱满的情绪,好像也不懂任何技巧,嗓音松弛,隔着层层人声,直冲进她耳中。

朱序撑着头,望向窗外,无端怅然。

良久,他唱: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朱序不知这歌深意,单觉这几句分外微妙。

她回了下头,这一次,意料中地与他四目相对。

贺砚舟脸上并无太多表情,瞧她一瞬,视线再回屏幕,已找不准调子。

他认输地摊摊手,

在一群人的喝彩声中放好话筒,起身下台阶,径直走向朱序。

搭讪男孩瞧着出现在面前这人,不明所以。

贺砚舟朝朱序的方向抬抬下巴,礼貌道:“我朋友,方便的话我想和她聊一会儿。”

对方早已无趣,起身让了位。

这时候,酒吧里换了首快节奏的英文歌,灯光配合着节奏,人声渐沸,场面一下子燃了起来。

贺砚舟坐在朱序旁边,示意服务生开两瓶啤酒,随后没再开口。

朱序也沉默,没用“好巧啊、下班了”这样的开场白。

两人中间尚隔有一些距离,都不说话,微妙气氛逐渐蔓延,很快淹没了周遭的喧闹。

就这样坐了会儿,贺砚舟松松肩膀,抬手将放在朱序面前的薯条盒勾了过来,捡两根来吃。

朱序微抿住唇,稍稍侧目,见他望着窗外,细嚼慢咽。

她忍不住先开口:“再帮你叫一份吧,冷掉了不好吃。”

“不用。”贺砚舟推了推那盒子,转头迎上她的目光:“刚在聊些什么?”

朱序反问:“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一进门。”

朱序心脏发麻,觉得眼前这人如猎人般可怕,从他进门至今,他甚至没对她做过什么,她已急切地希望快些走入猎人布好的圈套。

中午的拒绝和自我挣扎好像是个笑话。

调情她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开门见山:“你对我感兴趣?”

贺砚舟心中一动,“感兴趣”这词儿用在此处褒贬不明,但从本质讲,的确如此。只是发展至今,有些东西更为复杂。

“看出来了?”他尾音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