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乔瞧着她背影一动不动:“你在听吗?”
半刻,她忽然说:“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说了你不生气?”
“……那你别说了。”
赵斯乔看热闹不嫌事大,倚着墙壁晃荡着腿:“那时候年纪小嘛,刚接触爱情肯定是互相喜欢的啊,就一起上课吃饭,约会送花什么的……”
朱序忽然想起,那女孩谈起卡罗拉时的神情。
即使那段过去跟她毫无关系,两人之间也是一段再寻常不过的恋情,但她心头仍然涌起一阵酸楚。
她闭了闭眼,此刻明明已经很疲惫,却无法入睡。
讲完了贺砚舟,赵斯乔叹口气。
床侧挨着窗,她靠坐在旁边,抬手撩开纱帘的一角。风不知何时止了,路灯的昏黄光线下,看得见吹落一地的银杏叶子。
赵斯乔:“朱序?”
“……嗯?”
“你做的花束真好看。”
朱序莫名其妙,换了个姿势平躺着:“谢谢夸奖。”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明知道婚姻会给女孩带来什么,却像帮凶一样,把婚礼现场打造成神圣梦幻的殿堂,骗她们心甘情愿地走进去。”她拿脚尖碰碰她:“你也是骗子。”
“……”其实朱序一直都清楚,只是自己倒霉而已,世界那么大,总有完美的婚姻和幸福的人。
她侧过头,看赵斯乔掩在黑夜下有些落寞的神情:“你为什么会离婚?”
“外遇。”
这好像是结束婚姻关系中最直接且果断的原因了。朱序摸到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赵斯乔笑:“我没事啊,真的,我现在看得开,也玩得开。”她说:“男女关系就那么回事,谁认真谁就输。所以刚开始知道你和贺砚舟的关系,还对你挺有好感的。”
朱序说:“你这想法很消极。”
“你有多积极?”
朱序一默。
赵斯乔回捏她的手。
即使贺砚舟对她态度一般,但她大度,仍忍不住说几句实话:“贺砚舟这人还挺靠谱的,后来也没听说
他有过什么花边新闻。那会儿年纪太轻,感情会很虚浮,但是人到了一定年纪会自我沉淀,如果他待你不错,那就有七八成的可能,他是认真考虑过将来的。”
朱序知道,她和赵斯乔在感情方面同样彷徨和矛盾。
她只问她一句话:“你还想再婚吗?”
“不想。”
朱序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沉默片刻,赵斯乔一惊一乍:“我们改行吧。”
朱序跟上她的思路:“绿植租摆?”
“对。”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好啊。”
两人一拍即合,根本不用多费口舌,非常痛快。
其实朱序一早就有变动的打算,但绝非感情用事。冲动一次也就够了,她没有资本再肆意更改职业规划,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知过去多久,赵斯乔终于聊累了,倒头就睡。
朱序却失眠一整晚。
天空泛白时,她轻轻起身,拿上手机去客厅准备给朱震打电话,这时候,弟弟朱鸾的号码忽然顶进来。
一瞬间,朱序有种不祥预感。
她连忙接起,便被告知父亲过世的消息。
朱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及悲伤,立即订票回临城。
父亲已经穿好了老衣,直挺挺躺在那儿。仍然是脑梗,他便秘久坐,一头栽下去就没有再起来。
沈君哭晕了几次,摊在沙发上什么也做不了,后续事情都需要朱序和朱鸾来处理。
告别仪式在第三天的早上,头天晚上整理遗物。
朱序打开阁楼的门,里面都是些很多年没清理的杂物。她双眼哭得红肿,看到那些记忆深处与父母有关的东西,又想落泪。
面前的衣柜是曾经母亲在时用过的,现在里面堆满朱震的旧衣服。她把那些衣服整理装箱,要起身时,在最下层发现一个纸盒,整整齐齐码放她曾经用过的五线谱,时间久远,已经蒙灰。
她搬出来,用抹布掸掉表面灰尘,翻看了几本。
一个白色文件袋夹在其中,上面印有“临城xx区公证处”的字样。
朱序心中困惑,拆开绕绳,抽出公证书。
上面大概内容是,母亲同意将名下房产的所有权转给朱震,但前提是,朱震必须积极赞成并供养女儿朱序读书到大学毕业。
朱序看着那些文字,愣在原地,她从来不知这份东西的存在。逼仄空间里暖气很足,她却浑身发冷,双手不受控地颤抖着。
一张信纸从夹层里掉落,她捡起,展开来,是母亲的字迹。
眼前模糊,她点开手机照明。
“小序,展信安。
做妈妈的女儿,你辛苦了。”
朱序哽咽起来。
她将手机凑近,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已不再你身边。离开你,我心如刀割,无奈人太渺小了,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
我是个很强势的妈妈,逼迫你参加各种兴趣班,即便知道你很累,很不开心,仍然希望你有技能傍身,将来成为一个被仰望的人。不过看来,大概没办法继续了。
我把房子转给了你爸爸,条件是他必须支持你读书到大学毕业。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决定,我始终觉得,精神上的力量要比一笔财富重要得多。
你爸爸从来不是一个可靠的人,我也是婚后才发现的,那些零碎的事,就不再浪费篇幅赘述了。妈妈只想你记得,无论何时都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依靠任何人。对于伴侣,你可以爱他,但不要抱有太崇高的期待,要独立,要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