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依山来(43)
阿宏独自留守。他刚在屋里打了个盹,睡眼惺忪地跑出屋外晃了几步,半眯住一只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又立马缩起脖子避开这刺眼的光,挪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屋。他烦心呐!为了这猫儿吉姆。
狗子们还算平安,没有闯祸,没有跑丢,也没有和野猪缠斗。吉姆就没那么顺利,无端端地病了。阿宏哪有照顾病猫儿的经验,这几日他束手无策,孤单又忧心。
进屋后他又看了看吉姆,一旁的水和猫食依然是丁点儿未动,小东西奄奄一息。没辙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进厨房做起下午餐,想着今晚就懒得动了,一个人无聊又无奈,不如早早钻进被窝里玩玩手机,管它外面是呼啸的风,还是灿烂的星。
铁铲在大锅里来回翻炒花生米的铛铛声,叠加这猛力油烟机的轰轰声,是阿宏此时对抗孤单的抓手,他越铲越来劲,想铲除眼下这糟心的烦恼。
突然狗子们在外面吠叫。阿宏关上火,扔了锅铲就跑了出来,一看,是风尘仆仆的尹山!正被兴奋蹦跳的狗子们追着转。
“呀!呀!呀!尹山!你不是说后两天到吗?提前过来的?”阿宏刚刚还混沌不开的眼睛露出意外的惊喜。
“等到后天,吉姆就拖不起咯。吉姆在哪?”尹山摘下棒球帽,朝狗子们一挥,摆脱这热情攻势,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半蜷缩在沙发椅下的吉姆。
这可是平时扬着头、高冷硬朗的吉姆,此时却毫无生气,瘪瘪的肚皮随着呼吸上下微弱鼓动,眼睛也微眯着,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看看来人是谁。这副样子着实情况不妙。
“还没吃饭吧?你先休息一会,我再去弄个菜。” 阿宏搓着手,这几天的压力终于有个口子释放。
“先把药给吉姆喂了吧。”
尹山脱了冲锋衣外套,撸起黑色毛衣袖子,在背包里翻出止吐药和益生菌,蹲下把可怜的小东西轻轻抱了起来。
“哎呦,都瘦成皮包骨了,这老叶要是看见了,估计他得心疼死。”
“可不是嘛,上午我给它喂点水,又吐了,东西是一点都吃不进了。”阿宏直摆头。
两个大男人,可能都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会把一只猫当婴儿一样,小心翼翼,一个抱着吉姆,一个把流质的止吐药慢慢倒进它嘴里。
“先观察一下吧,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可以给它喂些清水了。”尹山把吉姆轻放到沙发椅上。现在也只能靠着宠物店的医生的指引来操作了。
阿宏精神气上来了,跑进厨房,一顿迅猛炒作,为尹山加上两个菜。
吉姆喝进清水和益生菌后,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晚上就没有再吐,求生欲望很强,给什么都喝,明显缓了过来,眼睛里也开始有了安全感。
隔了一个多月没在山上,尹山感到冷清中的孤单。倒不是不适应,是这次匆匆的伊宁行,他心里失落了某些东西。给阿依木发了条信息告诉这边情况后,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气,顺着木栈道走了一段。
弯弯的月牙挂在雪山之颠,星河明晰到像是在触手可摸之地。月光,星光,雪地的光,一道比一道清冷,清冷得令人清醒。这混沌的一天总算有个清朗的夜来收尾。
第二天一早,吉姆能吃点猫粮,还能爬起身缓缓走几步,这可把阿宏高兴坏了。
正好老叶打来电话,阿宏这才敢和老叶提这事。老叶嚷嚷着要尹山接电话。
“这阿宏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就打飞的跑过去了。”老叶说得可不夸张,吉姆跟了他五、六年,他真是把它当儿子一样养。
“估计是肠胃上出了点问题,调调就好了。” 尹山把吉姆抱在手上,捏了捏它的耳朵。
“你这救了吉姆的命,要不让吉姆认你做干爹?”老叶又不正经。
“认我做老大还差不多,我可不想当爹。”
“那行,认你做大哥,我是它爹嘛。”……
两人在电话里又是一顿调侃嬉闹。
挂完电话,阿宏彻底放松:“真亏了你啊,否则叶总得要了我的命。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不容易啊,都是吉姆陪他。第一次交给我管,就整成这样。”
“他一个人?”尹山停住了撸猫的手。
“哦,哦,瞧我光顾猫,咱俩的早餐还没解决呢,等着,我去给你整点好东西。”
阿宏意识到自己多话了,赶紧岔开跑去了厨房。老叶的私事他最清楚,但跟随老叶多年,他从不多嘴。
提前回山上,尹山没有和阿麦尔一家说。看到突然出现的尹山,阿麦尔埋怨怎么不通知他去接,但埋怨归埋怨,高兴是真高兴。
尹山拿出了张瑶送给巴丽亚的丝巾和裙子,巴丽亚接过喜欢得不得了,把丝巾当头巾试了起来,脸上笑得比这彩色丝巾还有神彩,连说了一长串“谢谢”。
阿麦尔也乐了:“妈妈想学汉语,这都学了一冬天了,就学会了说‘谢谢’。”
尹山给巴特尔带了两条烟和两瓶酒,给阿朵斯买了一个篮球。可惜小家伙开学了不在家,要不然会开心得跳老高。
巴特尔刚刚在草垛那边忙乎,和尹山一起进的门,倒了茶后,憨实地搓着手,心疼他这大老远大包小包地背着:“孩子啊,有心了,辛苦了。”
“不辛苦。阿麦尔,你也有礼物。”尹山拿出一把崭新的冬不拉递给阿麦尔。
“我在乌鲁木齐逛街时看到这把漂亮的冬不拉,觉得挺适合你,弹弹吧。”
这是一把桦木做的冬不拉,音箱是椭圆形的,雕刻精细,镶嵌精美。阿麦尔眼睛发亮,“哇”的一声惊喜,拿起弹了两下,又挑了一下,音色明亮、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