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依山来(67)

两个人通了电话，都没寻着人，心急如焚。

阿麦尔想着他会不会是去找巴特尔了，又一口气跑到对面山头。巴特尔在那放牧，正坐在草地上抽烟，旁边除了马和羊，没有人。阿麦尔不敢和巴特尔说，怕他着急，但巴特尔见人这莫名其妙地跑到山上来寻他，猜着肯定是有什么事嘛。

“怎么了？”巴特尔从草地上起了身，看着阿麦尔这一脸慌色。

“我找，找阿朵斯。”阿麦尔压着喘上来的粗气，尽量在巴特尔面前镇定，但眼里的焦虑瞬间传递了出来。

“阿朵斯？他不见了吗？”巴特尔心一沉，送到嘴边的半截莫合烟，随手往下一落。

“他生了些气，没看到人。”

“都寻过了？”

“嗯。”阿麦尔点点头，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焦急，后悔，又难过。

“快电话问问人！”巴特尔把烟一丢，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逐一问起这一带山上放牧的其他牧民。

能打上电话的都问了，无人看见。

已是下午四点，阿朵斯上午十一点多跑开，差不多五个小时不见人。午饭没回家吃，这是不正常的。

巴特尔也慌了，垂头想了数秒后，抬头和阿麦尔对视了一眼，又神色黯淡地朝四处望了看望，恨不得扔下这群马和羊，立即去找人去，正准备开口说话，阿麦尔的手机响了，是尹山打过来的。

“在后山，我刚回这边，有个客人和我说，在后山路上看见过一小男孩，后面还跟着两只狗。”尹山语气急促。

“两只狗？对！家里狗子也没见着！那应该就是他！”阿麦尔声音激动，眉头松泛了些。

“你快回来，把古沙给带过来，我们在民宿碰头，一起骑马去找回他！”

两个人都没有想阿朵斯会一个人去后山，后山那么远，不是阿朵斯平时活动的范围。

阿麦尔挂了电话跑去找上古沙，跨上马背就跑。巴特尔伸长脖子在后面连喊：“快去！快点！跑快点！”

这边尹山也是恍然大悟，第一次和阿朵斯去后山时，小家伙就渴望在后山顶看日落，后来还提过几次，说最喜欢在后山顶看远方。当时考虑看完日落天就黑了，近两个小时的回程山路摸黑走起来太危险，没答应他。除非在后山过夜。对！过夜！尹山迅速去房间拿出平时备的露营装备，还有生日礼物，收拾好后，阿麦尔也过来了。

两个人在两匹马背上绑起东西，裴岚在一旁说：“晚上冷啊，衣服多带些，你们这带的睡袋肯定不够。我那有两个保暖睡袋，我给你们拿去，带上！”

老叶也在，他中午过来见这边人忙不开，一直在这边帮忙没走，叮嘱起：“晚上小心些狼啊，灯啊刀具什么的得带上。到了那要是没找着人，赶紧联系，大家都一起上山去找！”

那泰这边也迅速给他们装好了吃的和喝的。

大家一顿帮忙后，两个人骑马快奔，直奔后山顶。

后山顶有十来个旅人，两双眼睛急迫地在分散的旅人中找寻阿朵斯的身影，落了空。阿麦尔脑子里一嗡，跳下马，边跑边大喊阿朵斯。尹山骑马往山顶的另一端继续寻，又绕着山顶周边兜了一圈，问起旅人，都说没有留意。

尹山下马，挨着阿麦尔站在山顶一侧的边上，朝着下面凹下去的山谷大喊了几声“阿朵斯”，声音荡过空寂无人的山谷，两个人失了魂般，面对着这片空旷思绪恍惚不定，对面的雪山孤寂刺眼。阿麦尔摇了摇头，痛苦地垂下身，两手扶住膝盖，大口喘气，脸上的汗滴落草地。尹山扶住他的肩膀。

到现在都还寻不着人就是大事了。快近傍晚，天黑了人要是在林子里迷了路，野猪，野狼又常常出没，后果不敢想象。

沉寂了两、三分钟，两个人转身准备联系人上山集体搜寻，身后传来几声狗叫声，回头一看，山谷边的云杉林里跑出两条狗来，一黑一黄，是阿朵斯的狗子！再往后一看，人从云杉林里跑了出来，是阿朵斯！

约两百来米的距离，阿朵斯跑过山凹，上坡往山顶爬，尹山和阿麦尔激动地往下坡跑，半坡迎上，小阿朵斯一头扎进尹山怀里： “小山哥哥！”

阿麦尔狂喜又愧疚，眼里饱含热泪，伸手去摸弟弟的头：“对不起，阿朵斯，哥哥对不起你！”

小家伙这下子哇哇大哭起来，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水刮刷着视线，也刮刷着人心。

“你们相信我吗？”

“傻小子，从来就没有不相信你。”

“他撒谎。”

“嗯，我们知道。”

阿麦尔赶紧给巴特尔他们等消息的人打起电话，尹山带小家伙在山顶面对太阳落山的方向坐下。

阿朵斯眼泪鼻涕糊在一起，把尹山递过来的两个鸡蛋扔给了狗子，自己大口啃起苹果，说：

“我在这想等等落日，肚子好饿，想回家，就走那个林子穿过去，进去一会我就有点害怕，我看见了好几只狐狸，听到好像后面有人喊，狗子往回跑，我就跟着往回跑。”

“傻小子，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跑这么远。”

“我就是很难过，我闯祸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跑着跑着我就跑到了这。”

“你没有闯祸，你是好孩子。”

“他为什么那么坏啊？”

“可能，他很可怜吧。”

“可怜？”

“就像一棵树，如果没有得到滋养，它就容易长歪。人也一样，需要心灵的滋养。”

“那我原谅他。”

阿朵斯淡蓝色的眼睛，就是一汪清澈的湖水，让人看着就想用心守护这份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