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夜(96)
正转身准备离开,被人叫住。
“凌意!”声音带了些激动。
两人一起坐在咖啡厅的时候,燕然眼睛还红红的。
“好多年没见,我很想你的。”
凌意笑了笑,“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
她一头齐耳短发,染成低调的茶棕色,不着粉黛,穿一身柔软的白,性子看着沉淀不少。
自从凌意休学,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你挺坏的,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就走了?你不知道,有一次我看到你落在我那的课本上有你的名字,我还哭了。”
凌意失笑,一说话就看出来,燕然还和之前一样单纯大条,她避重就轻谈了这些年的状况,“你呢然然?”
当年她考了研,毕业走关系留校任教,从助教到了如今的讲师,刚刚在校门口碰见凌意,就是她刚上完课,“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她一看就是婚姻幸福的女孩子,说起婚姻和先生全是满足,半个小时后,她说先生到了。
凌意看着来人,惊讶起身,“孟教授?”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小雨,孟观棋肩上落了细小水珠,但不减清隽,他有一瞬间怔忪,随即脸上露出笑容,“你好,凌意。”
原来有情人真的,终成眷属。
那一年孟观棋第一次给她们代课,燕然一见钟情,打了鸡血似的,努力学习,规划未来。
孟观棋课堂上那样端方如玉的人,此时看着爱人眼里也是化不开的温柔。
燕然呵呵笑:“怎么样,惊不惊喜?”满脸都是求夸奖的表情。
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天真浪漫从未变过。
离开的时候,孟观棋去停车场开车出来,燕然和凌意交换了新的联系方式,“以后一定要常联系啊凌意。”
“对了,你......和谈叙舟还有联系吗?”
燕然知晓很多她和谈叙舟的事情,一个宿舍,一个学院,虽然后来不住一起,但一起上课,两人关系比别人都亲近。
很快孟观棋驱车过来,未尽之言都留在下次。
晚上回去,凌意没有吃饭。
一瓶红酒消了大半,她一言不发的喝着,大屏电视播放着甄嬛传,但没有人看。
也不知道是几点,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嘟嘟嘟提示音一声声响起,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一声“喂”传过来。
一瞬间,凌意眼睛红了,胸闷的感觉持续传来,但发现至今她已无话可说,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之前都已经说完了。
晚上的北城机场仍旧人来人往,谈叙舟停下脚步,握住手机的手微微用力,白皙灯光下青筋显然。
“凌意。”他低声叫她。
“嗯”鼻音明显的一声应答。
他深吸一口气,“......别哭。”
这句低声的安慰像是打开了某种情绪的开关。
电话那头的啜泣声由小到大,中间伴随两声断断续续的谈叙舟。
没有办法形容那一瞬间心里的感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着他的心脏扯出一条条鲜红的血丝,很清晰真切的痛感。
好不容易铸就起来盔甲轻而易举散灭。
去看看吧,哪怕她已经划出了明确的界限。
司机老董在VIP通道门口等候,远远看见谈叙舟走过来,连轴转了一周,绕是一向高精力的谈叙舟也带了些风尘仆仆的疲惫感。
老董走过去接过谈叙舟手里的行李箱,见他在接电话,便没有做声。
不过也发现,谈总的情绪算不得好,又在心里纳闷,不知道电话里谁这么胆子大,谈叙舟接这一个电话,脸色沉沉,但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上了车,谈叙舟抬手捂住听筒,给老董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拧着眉看着窗外。
“凌意,你别哭了。”
“你跟我说说话,你怎么了?”
老董意外地从后视镜去看谈叙舟,他给谈叙舟开了三年车,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满脸的着急,气压低沉,却还耐着性子低声和对面的人讲着话,带着温柔的低哄。
“老董,再快点。”他忍不住催促。
电话还未被挂断,那边声音渐渐小了,谈叙舟匀了匀急促的呼吸,一边按门铃,一边在电话里喊凌意开门。
他极有耐心,每过十五秒再按两次门铃,直到门被打开。
室内一片漆黑,一阵酒味率先涌入鼻腔,他借由手机屏幕的亮光,看到蹲在门后面的凌意。
小小的一团。
像是很多年前,躲在门后听小姨和爷爷讨论怎么安排他的自己。
痛感在此时达到顶峰,甚至到了麻木的临界点,他笨拙地蹲下去,叫一声一
一。
凌意哭的好累,到最后感觉眼泪都流干了,却还是觉得好伤心,头发乱乱的,有一些混杂着眼泪黏在脸上。
脑子里全是燕然的话语,他那么骄傲的人,加了她们宿舍的每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请她们如果有她的消息,一定告诉他。
他时常经过她们的教室,在门口假装无意看向里面一遍又一遍。
在毕业的时候,以她的名义,给她每个代课老师都送了署名凌意的鲜花。
......
凌意抬头,视线模糊看着眼前的人,又低下头,所有的一切动作都像在混沌之外,只凭本心:
“谈叙舟,你已经很久没在我梦里出现过了。”
以往她借由酒精度过无数漫长黑夜,也有在情绪黑洞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
她最想念的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她的手机开了免提,话语在电话中重复传过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