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幻(132)
她伸手接过,看到扇面上的“鸳鸯”图案后,心情好了不少,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这般“特殊”的绣品,只能是出自花朝之手,为了哄她开心,那双挥洒墨水的手终是拿起了绣针。
此刻,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谢谢你,花朝,我很喜欢。”
姑妈......孙家......崔贵妃......太子......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见她笑了,花朝心下松快,笑容亦跟着深了些,“花朝不在了,阿琴往后便唤我月夜吧。”
孙寄琴不解。
花朝怜惜地擦掉她脸上泪水,随意道:“横竖我做官也是成日里被那群翰林院的老儒生们骂,听也听烦了,就这样吧,我不做官了,去内廷陪你。”
孙寄琴听言大喜过望,此刻的她似乎忘了月夜做官的本心是什么,她想要自由,却又被自己圈进另一个牢笼中。
十六岁那年,她以选侍的身份嫁给了黎靖北,而花朝则去参加了东宫婢女的遴选,被太子妃相中,调去身边做了侍婢。
洞房那夜,孙寄琴紧张极了,胡思乱想了一整日,好在太子最终还是去了太子妃那边,她方松了一口气,可惜好景不长,三日后,太子告诉内侍,今夜要歇在她这边。
得知消息后,她将自己裹在被褥中瑟瑟发抖,恍惚中抬眼望去,目之所及是阿朝送她的团扇,旋即一股愧疚而又恶心的心情席卷而来。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孙寄琴,你如今是太子的选侍,服侍他是你的义务,你不能拒绝。
可年少的她哪里会懂,这种事儿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她一遍又一遍地劝服自己,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
子时,太子来到寝殿。
孙寄琴侧身背对着他,生怕他看到自己惊恐的模样,正想着借口将他打发走时,太子开口了。
“你放心,孤已有意中人,不会再同其他女子亲近。”
太子的声音十分好听,低沉中隐含威压,无端稳住了孙寄琴的心,让她停止了颤抖。
“崔贵妃既派你来监视我,那你便‘好好汇报’,从此刻起,我们便如她所愿,你往后便是我最‘宠爱’的侍妾。你若是肯乖乖听话,我必不会让孙家为难。”
她听言心下大惊,却也舒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她天性胆小,做不来间谍那一套,在姑妈的指令尚未明确下达之前,她只能依附于太子。
当然,倘若他日太子真能成事,哥哥这边也会跟着起来,届时,崔家便不足为惧了。
“是,臣妾明白。”
黎靖北说完便去一旁的软塌边读书了。
做戏做全套,孙寄琴很清楚,他今夜定然不会走了,她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却莫名安下心来,意识逐渐混沌。
就在她即将陷入梦乡时,那道充满磁性的嗓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你的月夜阿璎要过去了,孤允许你们在孤不在的时候稍微……咳咳……聚聚,但是崔贵妃那边你若是敢有小动作,就别怪孤对她手下无情了。”
孙寄琴听言猛然转过身,一瞬间睡意全无。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朦胧的灯光下,她看清了自己夫君的脸。
出乎她的意料,太子的面容毫无储君该有的清正刚武之气,反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妩媚感,他眉目妖冶,狐眸疏淡,气度从容,即使束着一丝不苟的男式的发髻,也难掩风情万种,眼尾的一颗红痣更是摄人心魄。
这般俊美的长相,贵不可言的身份,建安城怕是很难有女子不为之心动吧。
然而,就是这般华贵的人,也依旧有他自己无法俘获的心上人。
太子对太子妃的爱阖宫皆知,却唯独太子妃自己感受不到。即使她孙寄琴明面儿上是东宫最受宠的存在,太子最在意的人却不是她。
在这一点上,似她这般对太子无意的人都能看出,深爱太子的陆容时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在东宫的那四年,陆容时从未针对过她,反而时常送些吃食来慰问她这个太子的“挡箭牌。”
她向来与人为善,陆容时的好意一概照单全收,却有些担心太子妃的处境。
陆容时本就嫉恨太子妃,这股邪火更是在忠渝侯变节后彻底燃烧起来,她本以为都到了都这份儿上,太子妃势必会被赶出宫去,却未料到太子不仅力排众议保住了她的妃位,甚至还对她比从前更好了,他陪着她一同下棋,一同用膳,一同赏日落,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听说太子妃病弱,太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整宿后,陆容时对唐璎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不知从何处听说太子妃畏火,一气之下让丫鬟去太子妃的偏殿放了一把火,原本只是想吓吓她,却没料到那丫鬟中途睡着了,火势逐渐蔓延到主殿,差点儿没将人活活烧死。
彼时太子妃正在午憩,花朝身为贴身侍女,本该在外殿值守,太子妃见她近日有些疲惫,便放她回去休息了,哪料花朝却并未回自己的厢房,而是来了她的宫殿,同她行了鱼水之欢。
她们不知道,那场酣畅淋漓的背后,太子妃正命悬一线,若非太子回来
得及时,太子妃早已葬身火海。
因着此事,她和花朝愧疚了许久,花朝伺候太子妃越发上心了,而她对太子妃也越来越恭敬了,她们很想跟她道歉,却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总的来说,她的一生尚算圆满,虽然无奈嫁给了太子,但是有了花朝的陪伴,日子也是幸福的,直到兄长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