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幻(162)
事后,她被太子禁足,两年来未被允许踏出自己的寝宫一步。
太子从未宠幸过她,如此一来,她便以为自己这一生就算到了头,直到太子登基。
黎靖北登基后,太子妃却不知何故自请被废。后位悬空,以侧妃之位为尊,黎靖北封她做了贵妃,位列六宫之首。
太子即位后,陆容时再未见到过唐璎的身影,陛下也好似转了性,一改往日的谦恭作态,开始大刀阔斧地裁撤官员,惩奸臣,伐异党,一场腥风血雨持续了数月之久。
也是自那时起,陛下再未踏足过后宫,就连孙寄琴那头也冷了下来,每日忙于政务,从太和殿到南阳宫两点一线,数年来亦是如此。
唐璎离开后,她的机会又来了。
后宫妃嫔非诏不得见,陛下是不会见她的,她心里也清楚。
既如此,她便做了羹汤在南阳宫外守候,即使陛下经过时从未看她一眼,她依旧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夏制冰羹冬制袄,东西一件一件往南阳宫送,却又一次次被退回,她却毫不在意,她相信陛下终有一日会看见她,直到唐璎回来……
陆容时从未想过,被废的太子妃竟还有回来的一天。她脱下宫衣,穿上官袍,一身清气,与从前判若两人。
唐璎变了,陛下对她的宠爱却从未变过,他赐她牙牌,替她受刑,容她上殿驳斥,甚至为她自毁了数年来的心血!!
陆容时呼吸急促,美眸中妒意骤现,“如今淑妃出了宫,我看谁还敢护着你!来人!!”
四名宫婢应声上前,“在!”
“将这个擅闯宫禁的歹徒就地杖杀!”
“是!”
两名宫婢将她从辇上扯了下来,抬辇的轿夫本欲阻止,却又碍于陆容时的淫威不敢动作。
唐璎被两人粗暴地掼在地上,腰间一阵钻心的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另两名宫婢已经拿着木板走到了她跟前。
那板子径约四分,竟比裴序行刑时用的木棍还要宽,陆容时这回是打算对她下死手了。
唐璎撑着地面,忍着鼻息间的腥意怒道:“过了承安门,再往南就是太和殿,那处连衽成帷,冠盖如云,怎么?贵妃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诛杀朝廷命官不成?!”
唐璎的眸子太过锋利,迸发着决然的凛色,陆容时有了一瞬间的躲闪,但很快,她又得意道:“谁说本宫杀的是朝廷命官?”
她扫了一眼唐璎的衣着,厉笑道:“你未着官服,谁知你是谁?谁知你对陛下、对后宫有什么企图?!”
唐璎一愣,心头浮起微微的不妙。
是了,她的官服先前被白猫勾坏,早被她换了下来,此时身上穿着的,是赵德音给她的宫装。
陆容时不再犹豫,“来人!行杖!”
言讫,立刻就有一名宫婢上前将她按趴在地,另外两人拿了木板就要往她伤处招呼。
陆容时凑近,声音尖利,如索命的恶鬼,“唐璎,你下了地狱可不要怨我。”
须臾,棍杖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
“住手!”
唐璎侧过头,是黎靖北的贴身侍卫张己。
他身后还跟了数十名羽
林卫,似乎刚办完事从宫外赶来。
张己徒手截住木板,怒喝道:“大胆奴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扰乱宫中法度!诛杀朝廷命官!余双!”
“属下在!”
“就地处死!”
“是!”
“噗嗤”四声刺响,宫婢们尚且来不及恐惧,就看见自己脖颈处血流如注,瞬间圆眸怒瞪,“嗬嗬”几声后纷纷倒地。
随后,几名羽林卫自张己身后走出,将四人的尸体挪走。
这一切做的悄无声息,却又熟练之至,陆容时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捏着裙衫瑟瑟发抖。
张己走上前,似是未察觉到她的恐惧般漠然道:“贵妃娘娘,陛下有请。”
“本宫……”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其中一个羽林卫制住肩膀推走了。
陆容时被张己带走后,两名轿夫将唐璎扶起,复又坐回辇上。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人惊魂未定,看向唐璎的目光中还有些愧疚,“章大人……”
唐璎摇摇头,“起轿吧。”
没走两步,天空飘起了雨。
雨势不算大,缕缕湿意透过华盖的缝隙落到她的膝盖上,泛起丝丝凉意。
唐璎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夜她膝痛的毛病又要犯了。
她转过头,无意间闯进一双清矍的眸子,浑身狠狠一怔。
那眸子的主人一身朱衣,未撑伞,提着几捆药材,任由细碎的雨滴浸湿他的发髻和官袍。
微湿的空气中,似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合欢香。
他看着她,眸若寒雨,丝丝入扣,带着风雨欲来的深暗。
“原来你叫唐璎。”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你的身份,我会保密。”……
姚半雪第一次见到唐璎是在灵桑寺。
广安二年冬,左、右佥都御史相继横死,老师来信,欲将他调去都察院,恰巧这时,灵桑寺又死了个和尚,死状竟与不久前去世的一名经魁相似,且县衙的仵作还查不出异状。
老师曾在信中分析,此两人恐怕中了箭美人之毒。末了还叮嘱道,秋闱舞弊案牵连甚广,礼部、刑部、户部、甚至大理寺都有官员参与其中,责令他务必配合锦衣卫破获此案,并保护好自己。
如此,他便去了趟灵桑寺,遇见了死者唯一的弟子——那个叫妙仪的女尼。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人。
那女尼年纪比他还小,眸中却透着一股勘破世俗的稳重,淡泊中却又藏着一身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