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幻(224)
姚半雪是曹佑唯一信任的学生,若是排除了他,那么其他四人……
从私心来讲,唐璎不太想怀疑宋怀州和陈升,这两人俱是她的长辈,亦是她为官路上的引路人,至于其他二人……
唐璎对赵琢和封敬并不熟悉,说起来,她和赵琢仅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她初入都察院,去左都御史的值房拜访时恰巧碰到了他,曹佑就她先去拜访谁的问题有些生气,还是赵琢帮她打的圆场,随后他们二人似乎还有些别事儿商量,便将她请了出去。
是什么事儿来着……
她依稀记得,好像跟福安郡王有关……
总的来讲,赵琢在她的印象当中,似乎是个不大管事儿的,向来以和为贵,陈升对他的评价是——“只要你不做太出格的事儿,他通常不会找上你,可你若是在大事上出了差错,他一样不会心软。”
如此听来,这人跟她一样,是个追求效率,习惯抓大放小的人,似乎不太符合那叛徒严谨审慎的做事风格。
至于封敬……
唐璎对他的印象可比对赵琢深多了。
自从两年前,封嗣舞弊的事儿被她给捅出来之后,封敬便恨上了自己,不仅在她拜访时恶语相向,还在她敲完登闻鼓之后特意将镇抚使喊来为她行刑,昔日所受之痛,令她终生难忘。
无疑,封敬对她仍是仇视的,从他每回看向她时那阴鸷而狠戾的眼神便不难猜出,他对封嗣的下场始终难以介怀。
就算如此,说句不好听的,宋怀州和陈升当真就毫无嫌疑了吗?
那人叛变的原因尚不清楚,她很难武断地给出结论。
至此,唐璎再次陷入了混乱。
她索性问姚半雪:“大人觉得会是谁?”
“我不知道。”
他淡淡地回道,这一刻,姚半雪的眸中没有敷衍,没有谴责,没有不耐,有的只是真真切切的迷茫。
“不仅是我,就连老师他......到死为止也没能将那人给揪出来,那人将自己隐藏得太好了,从不贪图冒进,也鲜少露面,很难让人抓住把柄。”
顿了顿,他垂眸道:“可不论他是谁,总归都是都察院的人。”
是啊……
唐璎明白他的心情,实则她也有些不太好受,毕竟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供职,大理寺的威压下,本该戮力同心,一致对外,可中间却出了个叛徒……
虽然她不清楚那人目的何在,但姚半雪的心里想必是沉痛的——
死的是他如父如兄的师长,而凶手又是同一个屋檐下奋斗的同僚,他夹在其中,如履薄冰。
原来这些日子,他始终都在独自煎熬着。这个秘密太过重大,他不肯告诉她,恐也是怕打草惊蛇,让那人察觉到端倪。
然而,木已成舟,都察院出了内鬼乃是不争的事实,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找出易显犯事的证据,而后顺藤摸瓜揪出那人,为曹佑鸣冤。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后,唐璎问他:“曹大人之后可还有其他动作?”
姚半雪颔首:“摸清那人跟易显的通信频率后,老师也曾尝试着给易显写过一封匿名信,从回信的内容来看,易显似乎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直把老师也当成了那人,老师遂趁机同他挑明了自己左都御史的身份,并谎称易显一直以来通信的,其实就是他。”
原来如此……
难怪易显会对姚半雪那般殷勤,想必他事到如今都还以为跟他通信的那名“同谋”是曹佑,而姚半雪又是曹佑的学生,所以易显便将他自动归入了己方阵营。
可是,这样一来……
唐璎不解,“那叛徒不会起疑吗?”
“不会。”
姚半雪摇头,“与易显通过几次信后,老师便谎称情况有变,让他之后都不要再往都察院寄信了,若有信件,直接送到他府上即可,而那叛徒本就心虚,行事又机警得很,见易显许久未跟他联系,误以为情况有异,便再也没往巡抚府上去过信了。”
他垂眸,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就这样,老师冒充那人跟易显通了两个多月的信后,也逐渐摸清了他的意图。”
听到这里,唐璎的心情再次陷入低落。
关于曹佑的死,姚半雪曾对她说过一句话——“有人胸怀明月,守心如一,有人锦衣夜行,以身入局。”
她抿了抿唇,“原来以身入局的那个人,是总宪。”
唐璎清楚曹佑这样做的下场。
布局者即是局中人——
即便曹佑问心无愧,可他到底参与其
中,和易显的往来信件一旦公开,最终也难逃言官们的口诛笔伐,若是舆论风向有变,或可遗臭万年。
而姚半雪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纵使听她提起,他脸上的神色仍是淡淡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似乎另有考虑。
“至于灵香蛊,你既提审过唐珏,想必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唐璎点头。
经过盗匪闹事一事,她的思路逐渐又清晰了一些。
正如那盗匪头子郭杰所说,他们欠的分明是唐珏的钱,可还债的方式却是被迫向官府抵押上自己的土地。如此一来,便跟她之前的猜测一致——此间必存在官商勾结的行为。
那个商,自然就是唐珏,至于官嘛……
从昨日的情形来看,在与香肥有过接触的几名官员当中,秦知州对此事显然毫不知情,朱又华又忙着升迁,不太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险敛财,而从姚思源一到青州府,她次日便遇刺的经历来看,谁是幕后的操控者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