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夺妖妃(29)
乌金西沉,李瀛还未尽兴,接下来又拉着赵稷逛了四方街。
四方街到处都是各色店铺,四面幡旗飘扬,华灯高悬,一行人途径桥上,正逢一轮明月落入河中。
彼时,谢雪明怀中抱着一堆东西,有画着赵稷和李瀛手拉手的小唐人,还有淌着蜜汁的甜果子,以及一对并蒂莲河灯。
他向来脾气好,除了理政处事时稍微强硬了一些,大多数时候性情温和,任劳任怨地拿着。
直到感受到一团蜜渍滴落在衣袖上,掩在皂纱下,俊秀昳丽的眉眼不免微微一沉。
他向来喜洁,最厌恶这些黏腻腥甜的东西。
谢雪明默不作声,将正在融化的唐人和黏糊的甜果子递给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欲言又止,陡然瞧见他皎洁衣袖上一点黄渍,嘴角的弧度欲扬又止,什么也没说,默默接过。
“夫君,我们去那边放河灯吧。”李瀛兴致勃
勃地道。
赵稷微微颔首,许是为了补偿她以身做饵,险些丧命,这一天下来,他对她几乎无有不从。
或许换做旁人,会感动于帝王的无微不至,但对于李瀛来说,这只是一些小恩小惠罢了,她从未放在心上。
这些,远不足以胜过她的性命。
一想到红驹发疯,她险些坠马而亡,李瀛便由衷地反感这对用她的性命来设局的君臣,无情无义,视人性命如草芥。
她差遣谢雪明算什么,远远比不过谢雪明玩弄人心与人命来得恶劣。
李瀛接过并蒂花河灯,学着旁人在红纸里写下心愿,赵稷有些好奇,问她写了什么。
“夫君可不能偷看,偷看就不灵了。”
李瀛猛地遮住上面的字迹,躲闪的姿态让赵稷有些好笑,也不逗她了,低头写下自己的心愿。
谢雪明立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对壁人嬉戏打闹。
第17章 像她
寒江上冰如碎镜,分割片片月光,并蒂河灯在破碎的月色中打着旋,化作两盏微光逐渐越飘越远。
是时候回宫了。
李瀛牵起赵稷的手,两人同坐在一辆鸾舆上,听着外面风雪嘶鸣,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声响。
浑然不知在他们走后,谢雪明命人打捞起那两盏湿漉漉的并蒂花灯,展开上面冰冷潮湿的红纸,属于赵稷的那张红纸已经湿透了,依稀可以看出上面写着千秋百代,万世为君,最后面的君字变得极为模糊。
至于另一张红纸还好好的,并未被冰冷的江水浸透,上面的字迹隽永锋利,一笔一划,看似随行,实则刻骨。
要的不是芳华永驻,也不是圣恩眷宠,而是——四海升平,仓廪丰实。
谢雪明的目光落在这张红纸上,久久凝睇。
这对君妃,看似恩爱非常,实则心里想的都不是对方,这点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倒是李瀛所求,让他心内有些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不由想起那只银花惊鸟铃,虽说看似只是李瀛随手一指,但他总觉得其中有些端倪。
谢雪明随手碾碎了属于赵稷那张红纸,将李瀛那张红纸放在灯下烘干了,收进衣袖,漫不经心地对身边人道:“去查,今日有谁来过阙楼顶层。”
寂静夜色中,承露阁殿内骤然响起一两声短促的铃响。
李瀛高举着那只银花惊鸟铃,仰头看内里的构造,果不其然发现内壁糊着一层厚蜡,里面似乎藏着一抹隐隐的紫光。
她凿破蜡层,取出一只紫玉符牌,上面雕着复杂的花纹。
韦岚出宫那日告诉她,要送一只符牌给她以作赔礼,藏在四方街阙楼的惊鸟铃内,看来就是这只了。
士族拥有层层附庸,然而并不能将每一位附庸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于是发明了符牌,用作调动家臣暗卫。
有了士族符牌,出门在外便方便许多。李瀛本以为韦岚给她的符牌,会是韦家的,韦氏是皇帝母族,威望不可小觑,也不枉她大费周折取来。
直到她看清上面的字,下意识地睁大眼睛,这是……陈郡谢氏的符牌?
给错了吧?
李瀛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确认上面是谢氏无疑,只得收起符牌,她是不会用谢氏符牌的,太冒险了。
谢雪明何其狡猾,他的符牌怎会落入韦氏之手,怕不是他想要借此给韦氏设局。
她还是谨慎些为好,谢雪明的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离宫,远离纷扰。
封后大典过后,便是选秀,李瀛对选秀并无兴趣,听闻李缨入选,被册封为贵人,也是淡淡地垂眸。
与她何干?
后宫逐渐热闹起来,而赵稷照旧一有空就往承露阁来,还给红狐赐名为宜福。
宫人带着宜福在御花园踩雪,李瀛在廊亭下看着,她看得专注,没发现不远处的四角亭下坐着两道身影。
“多谢兄长今日进宫看我……”谢花明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她看向雪地里奔跑的那抹毛茸茸的红影,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有些落寞。
谢雪明在上林苑见过李瀛抱着那只红狐,自然清楚,即使他与自家胞妹并不亲昵,还是有些见不得谢家人露出这么一副神情。
伤心,落寞,就不是谢氏中人该有的情绪,想要就抢,得不到就毁掉,这才是谢家人一以贯之的法则。
谢雪明道:“若是娘娘想要,我设法猎一只更好的来。”
谢花明垂首,眼中落寞消失:“谢过兄长,不必了,我不喜欢狐狸了,将它困在宫闱里,一点也不自由。”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语气骤然变化,带着某种理所当然的倨傲:“我没有的,她也不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