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佛(2)
顾雪黛对姜清影露出和善的笑,柔雅的声音有礼道,“二小姐。”
姜清影:“哦、哦。”
这就是那位来自顾家的表小姐?
离开后,姜清影才反应过来。
因为是武将之后,且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所以姜府的小姐们都猜这位顾雪黛可能是有些不通教养的,只是来攀高枝的,却没想到,看上去这般金贵。
“先前的赌约恐怕要坏了。”姜清影低喃着,匆匆带着侍女回去。
顾雪黛款款走入屋舍,舍内温暖。
赵嬷嬷打帘,顾雪黛微微垂首,随着这样的动作,一缕青色的发丝从她耳边坠落,贴在她的面颊,黑色的发衬的雪肤更加白皙。
紫檀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屏风、盘金地毯、孔雀蓝釉香炉......顾雪黛随意瞥过去,便见房内布置处处奢侈,足以见姜府的滔天富贵。
姜府显赫,家主任当朝宰相,被封为国公,然而,姜府中最为出众,身份最高的,却是府中的大公子,佛子姜确,连皇帝在姜确面前,都要敬上三分。
世人所尊奉崇拜的佛子出身于姜府,姜府的地位可见一斑。
不过,那位佛子过于高贵,顾雪黛只是知道姜府中有这样的人物存在,不会做其他念想。
她到达姜府,所持婚约的对象,是姜府的二公子姜连,即国公府世子。
王氏半阖眼眸,做假寐状。
赵嬷嬷将一蒲坐放在地上。
蒲坐与周围的奢贵格格不入。
顾雪黛面不改色,跪在蒲坐上。
听到顾雪黛的行礼声,王氏才缓缓睁开眼睛。
“清影扰了我许久,有些乏累了,孩子,你等了这般久也要执意进来,是有何要事?”王氏望向顾雪黛,平静疏离。
顾雪黛眸光微闪。
她很快恭敬浅声:“伯母,雪黛待在别院中,始终不知祖母情况,心中焦急,只有伯母与雪黛亲,雪黛只能向伯母询问祖母的身体是否安康。”
“一刻不知祖母的情况,雪黛便难以心安。”
王氏挑了下眉,“你是个孝顺的。”
“只是你祖母病急,我也不跟你绕弯了,医者们现在都在为你祖母看护,无暇顾及你的妹妹。”
“伯母这是说的什么话?”顾雪黛抬起面庞,恰好藏下眼底的焦急,她的颈子雪白,一双眼眸蕴藏着秋水,万般楚楚可怜,困惑说,“雪黛只是来向伯母请安,担忧祖母的身体,除此之外,别无所图。”
王氏愣了下。
顾雪黛带着她的妹妹来到国公府,她的妹妹身患残疾,且体弱多病。
说是为了婚约,却拿不出婚约的证明,只有老祖母才知晓那婚约。
在王氏看来,这姐妹俩,一个是来打秋风,一个是拖油瓶。
老祖母年纪那么大,早就糊涂了,若这顾雪黛哄骗几句,也许就让老祖母认了婚约。
王氏并不想让老祖母和顾雪黛相见,更不想
让顾雪黛长久待在姜府。
今日上午,顾雪黛的妹妹似乎犯了疾病,顾雪黛让丫鬟寻找医者,但顾雪黛这表小姐自然不能请到姜府的医者。
晌午,顾雪黛就来拜见王氏。
顾雪黛那妹妹所犯的病,王氏让人打听过了,似乎时常发病,所以平日里的发病不至于要人命。
王氏打算借此让顾雪黛知难而退。
王氏回过神,没想到顾雪黛如此沉得住气,微微变了脸色,片刻后,和善无比。
她与顾雪黛寒暄一阵。
这期间,顾雪黛始终表现规矩守礼,只字未提什么要求。
“伯母,天色不早了,雪黛就不叨扰伯母了。”顾雪黛恰到好处地告退。
丫鬟送顾雪黛离开后,王氏的脸立刻垮下来。
赵嬷嬷察言观色,赶忙道:“夫人可是有什么担忧的?”
“婚嫁之事,关乎女儿家的一生,我也是理解她的焦急。”
“只是,好端端地一个姑娘家,何必这么不清不白地投奔。”
想到之后这顾雪黛有可能会嫁给她的儿子。
王氏表情有些不舒畅。
“夫人,老奴倒觉得表小姐行为端庄,堪称大家典范。”赵嬷嬷恭敬道。
王氏冷哼了声。
她的儿子好不容易成为了国公府世子,未来的妻子本应是公主,怎么能是顾雪黛这种家世落魄的?
赵嬷嬷见王氏神色越来越沉,识趣地不再出声。
夜色更沉,披星戴月,顾雪黛回了姜府为她与妹妹安排的别院。
别院偏僻破旧,顾雪黛的侍女乘月着急走出,心疼地为顾雪黛披上氅衣。
“小姐,可有医者过来?”
顾雪黛沉默着,摇摇头。
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响起,细白的小手搭在轮椅上,女孩清甜的声音极小,细若蚊呐,“姐姐。”
“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我。”
女孩七八岁的年纪,坐在轮椅上,双足无力,眼罩白纱,脸蛋病弱消瘦。
顾雪黛接过轮椅,将顾听眠的轮椅推至屋内,温柔说:“小眠,外面风大,莫要受凉。”
屋舍中,炉盆内炭火燃烧,是最简陋的木炭,松散的炭块中散发出浓黑的烟。
与王氏房舍的奢侈相比,这里简直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小眠,对不起,姐姐今天没有为你请来国公府的医者。”顾雪黛拿起梳子,为顾听眠梳发,洗漱。
顾听眠乖巧地仰脸,任由顾雪黛用巾帕擦拭她的面庞,懂事说:“姐姐不用跟我道歉,他们不来我也好好的。”
顾雪黛因为妹妹的乖巧心中柔软,不禁露出笑容,然而,很快,顾雪黛的表情凝固,嘴唇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