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成婚后(48)+番外
——他与容今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未觉得容今瑶是笑面虎。
正值凌云堂开学礼,每年这个时候,京城权贵都会亲自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学堂。父母之间尚且都要攀比、虚情假意几分,更别提孩童之间。大家表面上你作揖、我行礼,十分和谐,背地里则盘算该与谁打交道才能出风头、对家族有助益。
皇室子弟不必说,任谁都想攀附。只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想结交之人。
然而等了一上午,至开学礼结束,那人都没有出现过。众人神色恹恹,只好散了。
彼时,楚懿正在翻后墙。
稳稳落地后,楚懿拍了拍手心上的灰尘,微微勾唇,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当他转身时,眼神忽然凝住。
水剪双眸,春山峨眉,唇瓣似缀着一颗樱桃。她穿着天青色为底的罗裙,上面绣着粉嫩桃花。上衣是一件对襟襦衫,隐约可见蝴蝶翩迁,花枝缠绕的刺绣图。
女孩安静地蹲在墙边,手里正拿着一团白布给浑身沾满湿泥的小猫包扎,神情认真,近乎虔诚。
小猫的叫声轻柔细弱,包扎到一半的时候,它的叫声又变得哀怨急切。“喵呜”一声,还带着颤抖,似乎在呼唤主人的注意。
她包扎手法特别差。
楚懿轻轻瞥了一眼,皱起眉头,本来想径直走过,可怎料女孩突然开口:“你……帮我给它包扎。”
“你在跟我说话?”
这附近没有别人,楚懿有些不可思议。容今瑶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手指揪着衣角,眼神躲躲闪闪,似乎做了很大的努力。
“不然我就把你翻墙的事情告诉老师。”她别扭道。
小女孩威胁人的模样过于柔软可爱,毫无震慑力。楚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挑了挑眉,孩子气地逗她:“随你便。”
话落,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楚懿看向眼前人,有些诧异。
容今瑶眸子水汪汪的,她吸着鼻子,有些可怜地说:“它快要死了,我治不好,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的模样与受伤的猫没什么区别,楚懿想。
尽管楚懿不认识眼前女孩,最后还是选择出手相助。等到他们双双回到课堂,楚懿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六公主。好巧不巧,二人还是同窗。
适逢放堂,老师随口讲着故事。
他说,上京许多百姓家里都会供奉神像,希望神明可以驻守,保佑家运。可是有很多人请了神像,只供奉一段时间便后悔了。有人因为上香麻烦而放弃,有人因为没有达到预想的结果而放弃。
凌云堂的学生都是世家皇族子弟,每个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到万般宠爱。老师随便讲讲的故事根本无人在意,该玩闹的玩闹,该睡觉的睡觉。
楚懿趴在桌上浅睡,过了一小会儿,他听见身边的女孩轻轻叹了一声气,哀戚道:“原来神明也会被遗弃啊。”
城南静谧空旷,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马蹄声和呼吸声格外醒目。马上的少年微微失神,一瞬间明白过来。
——它快要死了,我治不好,你能不能帮帮我?
——原来神明也会被遗弃啊……
原来如此。
那只受伤的、治不好的猫是她,被遗弃的神明也是她。
容今瑶出现在凌云堂,无意间向很多人伸出过手。可是,无人在意,更无人拉起她。就连他自己,也未尝真的去深入了解她。
楚懿不由自主往南边方向眺望,那边人迹罕至,都是废弃的祠庙,里面还遗落着神像。
那个地方,旁人都不敢触及,恐招惹晦气。可一个濒临绝望的人,是不会在乎的。
……
沁了冷意的夜雨嘀嗒落在门前的木板上,一声一声,经久不停。
空旷破旧的祠庙里,面容模糊的小神像与神台被遗弃在地,有的已经破损,有的外形完好。一旁还有陈旧的香炉,里面的尘灰积满了厚厚一层,显然是多年无人来过。
幽暗月光似乎并不垂怜这处偏僻祠庙,里面漆黑一团,连影子都被黑暗掩盖。
容今瑶就缩在祠庙的角落里,鼻尖是陈旧、略带霉湿的气息。她抽抽嗒嗒的哭,出神望着残旧木门上的“吉”字,竟然与她身上的大红喜服诡异得相衬。
“你是我的耻辱……”
“你身上留着他的血,恶心至极……”
这场大雨摧人心志。
少女眼眸空洞,面庞雪白,孱弱的肩膀被枯枝荆棘刺痛流血也浑然不觉。
容今瑶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身子沉重疲惫,大脑陷入泥沼之中,好似被抽走全部的力气。
可她从始至终都知晓,自己体内住着孤寡的灵魂。她把自己残破碎裂的心,一片一片捡起来缝合,虽然缝补后的形状很丑陋。她想,只要这颗心能跳动就好。她努力把自己从绝望中扯出,一直以“母妃是爱她的,只是宫中生活太煎熬”的借口聊以安慰,勉强度日。
她成全母妃的心愿、谅解父皇的冷漠、努力遗忘身边的恶意。
然而,叶欢意几句话就把她一切的坚持都打破了。
她,无父亦无母。
容今瑶呆滞地望向同样被遗弃在祠庙中的神像,不一会儿,又迟钝地垂首,开始胡乱猜想。
今夜她情绪霎时崩溃,仓皇出逃,楚懿知道了会不会来找她呢?他应当会更讨厌自己了吧,她算计他的婚事、限制他的自由,还对他做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事,让所有人都误会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