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山锁春(183)
“不,娘亲,我分明又看了爹爹,他走了,不要阿澈了!”
“什么?阿澈,你说什么?”辛宜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瘦弱的肩膀因着情绪激动颤得厉害,鼻尖的酸涩迅速漫散,她当即捂着唇,悲泣起来。
“爹爹——”阿澈正欲说话,辛宜当即捂着她的唇,抱起阿澈警惕地看向迎面而来的男人。
听见那声“爹爹”,季桓恍惚了一瞬,愣怔片刻,这才到她身边。
见她和那个孩子都眼眸通红,面容上好似还有泪痕,季桓当即警惕起来。
“绾绾,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他语气温和,如春月里的潺潺溪水,清润明净。
辛宜本就有些想掩饰过去此事,眸光冷冷看着他。
“你还有脸问我如何了?今日之事,倒真叫我刮目相看,你季桓,当真恶心得紧!”辛宜继续刺他,一边说,一边用宽大的衣袖将阿澈遮得严严实实。
“绾绾。”凤眸微眯,季桓沉沉地打量着她,良久才叹息道:“我未曾骗你,此案只不过是吴郡案子的一个开端。”
“主犯朱泮是阳羡朱轻的族弟。朱泮的夫人,是陆净的侄女。你以为,我今日敢动朱泮,仅仅只是为了陈绿香?”
“何况陈绿香的案子,也是昨日刚呈上来。我何苦亲自算计这场戏,白白叫你厌恶?”
这番就是他不知晓?吴郡的事,他又怎能不知晓?辛宜愈发窝火,看着他咬牙切齿,“你推得倒是干干净净?”
“好,那我问你,你待如何惩治朱泮?如何还陈绿香一个公道?”
“朱泮强抢民女在先,谋杀人夫在后,如今又藐视官府,自然是处以绞刑,曝尸菜市,好磨灭阳羡朱氏的锐气。”
“至于陈绿香,待抄家朱泮后,会予以她一定的补偿,为她正名,官府也会为她另择良人……”
“那你呢?杀夫夺妻,你判旁人倒是判得公允。可是你季桓与朱泮有何区别?你判朱泮倒判得若无其事,可你自己呢?”
“我告诉你季桓,若是你敢自刎于我面前谢罪,我倒是会敬你三分。”辛宜拭去面上的泪痕,决绝道。
“杀夫夺妻?”他忽地变了面色,平静温润一扫而空,眸底的阴鸷迅速升起,扯出一阵冷笑来。
“绾绾,莫忘了,我们才是结妻,是拜过天地的结发夫妻!”
“我季桓,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他韦允安不过是后来者居上,你是我的妻,你也只能是我的妻。莫忘了,至始至终,我们都从未和离!”
“是他将你从我身旁抢走。我们才是夫妻,你明白吗?”
“……”
见他愈发失控,想起还中还有瑟缩着的阿澈,怕被他发现阿澈的端倪,辛宜抿着唇,暗暗将阿澈抱得更紧,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同他这般吵。
“绾绾,刚才在公堂之上,你怎能无端离开?”季桓本就不愿与她争执,察觉她态度软了下来,季桓当即揭过方才的不愉快。
辛宜默默安抚着阿澈,将她抱向素问,这才放心了些许。
“令君大人是觉得民妇落了你的面子,特意过来兴师问罪?”辛宜盯着他,淡然道。
经过这么久的交锋,她方才看清,同季桓硬碰硬是没有结果的。还得是软刀子,才能将他剜的血肉模糊。
“我若是担心你呢?”他垂眸看向辛宜,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可是阿澈闹你?我听闻她方才在唤‘爹爹’?”
辛宜侧过脸庞,不想回他。只面容淡淡道:
“我如今只剩阿澈这一个孩子了。怎么可能不会好好守着她。”
说罢,杏眸含泪,辛宜控制拢着自己尽量不落下泪来,这样才能显得更心
痛,更可怜。
意料之中的,他沉默了。她的另外两个孩子,是如何没了,季桓当然不会忘记。
“绾绾,我说了,今后我就是阿澈的父亲。就算今后我们有了旁的孩子,我依旧会视她如己出。”
“……”心中将他鞭尸了千百下,辛宜愈发恼怒,这厮竟还不死心,还想着孩子!
“你为何一直苦苦纠缠孩子?我刚历经小月……季泠阿姊说过,我的身子,很难再有孩子了!”在这方面,她必须叫季桓彻底死了这条心。
“季桓,你还是如此虚伪!我且问你,你明知再有子嗣对我的身子损害极大,可你仍执意如此,难道在你眼里,你只要孩子,我的命,便不是命吗?”
“绾绾。”他面色冷肃,幽幽地看向她,径自摇着头,眸底的愠怒与不解疯狂交织,“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
“若我真想要孩子,还至于等到了而立之年,仍膝下空盈?”良久,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所求的,只不过是你与我的孩子,是我们骨血交融,血脉相连的孩子。”
“但绾绾,你要明白,孩子于我季桓而言,不过是爱屋及乌。先有你,才有孩子。”
他之所以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不过是想要绾绾多怜惜他一些。有了孩子,才能将绾绾留下来,永远留在他身边。
好叫绾绾彻底忘却过去,忘记那些与韦允安有关的一切,包括那个孩子。
“在我季桓心中,谁都越不过你。”他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的阴郁苦涩,“若最后实在没有子缘分……”
“便顺其自然。”
难得从他那里听见一句人话,辛宜皱着眉,微微侧过脸,冷漠道:“你知晓就好。”
“你莫要再打阿澈的注意,在我心底,谁都越不过她。”
“……”
辛宜最后还是与他一同回了公堂。他原本就是来寻她的。既然她要看吴郡水患,那这个案子,总得叫她目睹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