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山锁春(185)
……
丹阳刺史府。
朱轻又急又恼,在大堂中来回踱步。
“季桓那厮究竟想做何?”朱轻咬牙切齿,今早有人来传信时,他并未当回事。
再怎么说,他们阳羡朱氏也是扬州的大族,与季桓素来无冤无仇。在没有涉及到旁的大事上,他们向来
是井水不犯河水。
就算季桓要查陆氏背后的吴郡水患,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从朱泮入手。
不过是抢了个女人,他季桓不也一样?现在倒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他们点灯?何况他们才是扬州的天!
“他这番做,是存心要与我们为敌?”朱轻仍不死心,目光看向身旁的乔茂和上首的齐琼之。
乔茂抿了抿唇,冷眼看着这一切,并不言语。
这几日,齐琼之取了折中之策,将残了腿的长子齐术送往洛阳为质。
齐术虽身有残疾,但脑子却并未坏。等齐琼之百年之后,齐家的下一任家主,只会是齐术。
若送未满周岁的齐勤去,周琰那女人会不会弃帅保车,再与齐术孕育旁的儿子,那便是不可控的了。
是以,他与妹妹去信,她腹中那个孩子,绝对留不得!
这番下来,齐琼之受到教训,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他们,私下与季桓相会,再起了旁的心思。
一但齐琼之敢背叛他们,洛阳那边,就会有人揭露齐琼之谋反。以郭晟的性子,必然会斩杀齐术祭旗。
“且再等等看,看看季桓究竟是想借此调查吴郡水患,还是暗中觊觎旁的东西。”乔茂道。
比如陆氏留下的大片家产良田,矿产商铺。
早些年扬州腹背受敌,那清河崔氏敢在季桓的授意下,南迁会稽蚕食扬州。这件事,他还未曾腾出手与季桓算帐。
“等等等!你只会让我们等,莫忘了,陆氏一族就是在你等得过程中覆灭的!”
朱轻之所以如此生气,因为他们与陆氏之间通过联姻,经商,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竟衔,不过一个朱泮,平日里纨绔恶劣惯了,他掀不起什么风浪。”齐琼之沉默良久,疲倦的面容当即缓和了几分。
“不可,朱泮之妇是陆氏女,今早朱泮的父亲与我说过,是朱泮和陆氏的人,一起毁坏的震泽河堤!”怕引来旁人不满,朱轻懊恼到:
“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我朱家竟然也被扯进了此事中。”
“直接将朱泮舍弃了就是。”齐琼之有些烦躁,他平生最厌恶地便是牛泮那等不学无术还四处惹事生非之人。
“若真能舍弃朱泮,我何至于这般焦急!”朱轻也急了,有些不满齐琼之的态度。
“朱泮之父,当年随定昌太子平寇乱,定扬州……”朱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悻悻道:“何况,他见过世子!”
这也就是朱轻不敢动手的原因,朱启在族中得高望重,是以朱泮那般败类,能在吴郡横行这么久都无人敢动他。
“这等时候,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乔茂眯起眼眸,深深看向朱轻。
他赌,朱轻这般看重名声,心高气傲。若他一开始就决意杀了朱启,也不会在此一直耗着,浪费他们的时间。
从前,他朱轻看陆净的笑话看得倒是起劲,眼下,该轮到他了。
他好心提醒过,做到了仁至义尽,可陆净和朱轻都不听,那便怪不得他了。
……
朱泮接二连三的受刑,人早已昏死在狱中。他倒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真以为朱轻会来淌这趟浑水?
季桓坐在长案前,看着手中的帛信,挑眉深思,唇角牵起一丝意料之中的弧度。
这等帛信随箭而来,直直射中了柱子深处。
怪不得他在扬州数月仍一无所获,怪不得少时他做伴读时总觉得定昌世子身虚体弱,没有他们少年儿郎该有的体魄。
不,如今该称呼她为“定昌郡主。”
太子妃竟然冒着欺君之罪,真将女儿当成男儿养了数十载!
其实,若无玉玺的话,周琰区区一个女人,倒不足为惧。郭晟的再如何,也不会将她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但唯独少了那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偏偏在定昌太子的后人手中。那这天下,姓赵还是姓郭,仍有待商僱。
而郭晟,绝不会把自己置于千古骂名的滚滚洪潮之中。
看来吴郡水患,此番不仅仅是吴郡水患了。他与扬州世家的博弈,该来的还是会来。
……
回府当晚,辛宜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看阿澈。今日阿澈的异状,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心底隐隐约约含着期许。兮山上的棺椁焚于大火中,她并未亲眼见过安郎的尸身。如今阿澈却说,看到了爹爹……
那是否就说明,她的安郎还在这个世上!
阿澈自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吭,无论素问如何哄她,都坐在她耷拉着脑袋,委屈地抹着眼泪。
“阿澈!” 辛宜迅速上前,将手中的白粥放在漆盘上,端着粥就要去喂阿澈。
同时,示意素问将格门和支摘窗都关好。季桓的耳目无处不在,倘若被他得知安郎的事,那疯子更不会善罢甘休。
“阿澈,你今日看见爹爹了吗?”小丫头心里似乎憋着郁气,无论她怎么喂,都不肯喝粥,也不肯说话。
“阿澈,今日阿娘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我们总有一日能离开这个地方。”心尖一紧,辛宜放下碗,将阿澈紧紧抱在了怀里。
小丫头如同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趴在辛宜怀中呜呜咽咽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