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山锁春(264)
他算是看透了郭晟,哪怕郭晟要毁了天下,也不会容他坐上皇位。
他索性也陪郭晟演一演。他倒是未直接去那勒王帐,而是派人与那勒送信,约在两国边界的楼城约谈,并提出释放周使的要求。
那勒未应,最后提出在那勒王帐南的草场处和谈。
到了议和那日,辛宜也要去,季桓拗不过她。一如在吴郡官署时,给她找了一身使臣服饰。
“绾绾莫要忘记答应我的事。”见她系着长冠太过艰难,季桓想帮她,又被辛宜拒绝。
季桓无奈,苦笑道:
“若绾绾还想杀我,等出了那勒。”他实在看不下去,从后接过长冠系带,无论辛宜如何反抗,他都不容拒绝。
“那勒人阴险狡诈,茹毛饮血,残暴非常。我若死在那勒,仅凭韦允安,他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
季桓苦口婆心道。
“我没那般蠢。”辛宜垂眸掩去目光中的别扭,袖中指节紧紧攥起,印出一排排月牙。
神智在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季桓的鬼话。前科太多,他所有的好都是表象。
她当然不会蠢到在那勒杀季桓而使自己和安郎陷入被动。
他此番肯去那勒救安郎,不过是为了——
辛宜忽地抬眸,呆愣半瞬。身后炽热的目光依旧灼灼,辛宜抿着唇,心中冷笑。
她还要感谢他不成?一切本就是因季桓而起,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还有绾绾,将之束起。”季桓垂眸看着辛宜,将她的视线引至身前的隆起处。
“那勒部向来女子稀少,他们侵扰边关,虽不会次次劫掠,但回回都有女子遭受凌辱……”
辛宜蓦地一愣,别扭道:“我知晓。”
“绾绾,并非是我多事。吴郡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若被那勒识破你的女子身份,他们向使臣讨去,折辱国体亦是小事,倘若他们真觊觎上了你,”季桓顿了顿,冷声道:“我会忍不住,杀光他们!”
辛宜拧着眉心,仿如看着怪物般看着他,暗暗骂了句有病,回去重新束胸。
翌日,季桓带着周朝使团,闲庭信步地进了那勒的大帐。
季桓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高坐主位的须卜林单于。
“听闻我朝使臣行事不周,冲撞了单于。陛下特意派我来此,携厚礼来与单于赔罪。”
季桓将态度放得极低,既然郭晟连脸都不要了,那他也不介意再落井下石抹黑郭周朝廷。
将来若他即位,再重新恢复大雍就是。
“令君客气了。”须卜林笑道,“令君既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不若先行休整一番。”
须卜林话音刚落,坐下的一位左贤王当即道:“本王已遵单于意,设下全羊宴招待大周使臣。”
季桓心中冷笑,眸中含着阴鸷。这群那勒人当真狂妄,若非大周内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这群胡虏脸。
若今日真顺了他们的意,去帐中休整,他季桓怕不是要长眠于此地。
余光察觉身旁女人的视线一直四处逡巡。即将引来左贤王注意时,季桓当即开口:“多谢大王和单于好意,本官恰有此等想法。但在此之前,本官想见一见李司徒和韦御史等人。”
须卜林面上笑意顿时一僵,混黄的眼眸变得阴鸷。
“将那些使臣带过来。”
当即,他将手中杯盏摔在地上,帐外的使臣未来,反而来了一群群那勒勇士。
“单于这是何意?”季桓抬眸看着须卜林,冷笑道。
“季桓,要怪就怪你们大周的皇帝吧。”左贤王道。
看着情景,辛宜也紧张起来。她双手交叠于袖中,警惕地看向那勒人。
有塌然人带来的恐惧在先,她对这些胡人向来没有好感。
纵然胡人勇士来势汹汹,季桓却依旧面不改色。反而余光至始至终都盯着辛宜,观察她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单于难道不知,大周不只有一位皇帝?”季桓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引得左右贤王面面相觑。
“当初塌然部是如何覆灭的?单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吞并塌然,也不想想这其中缘由。”
当初他如何夺取的河北三州,险些灭了塌然的事,边塞百姓至今仍在谈论,是以,须卜林不可能不知晓。
“那又如何?此战我们斩杀你冀州大半兵马,若非下了大雨,恐马儿牛羊生病,直取洛阳亦不在话下。”左贤王道。
他既说出这番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郭晟能给的,我亦能给十倍百倍。”季桓道。
“十倍百倍?”须卜林瞳孔猛地一颤,转瞬化为不屑,“郭晟已答应将数百倍于岁币的钱粮予我,大周还能拿得出钱?”
“大周拿不出,但,冀州能拿出。”季桓道。
“单于不若在仔细考虑考虑。”
见须卜林动心,季桓似不经意见看向辛宜,旋即对上她的视线。
季桓眸中带笑,似嘲讽也是揶揄,辛宜心中烦闷,当即撇过脸去。
“季令君不过嘴上说说,可总得叫单于看见你的诚意?”有人道。
“这是自然。”季桓当即拍手,门外就有人穿过那勒勇士,运来了一箱箱珠宝,其中不乏有那勒人珍视的红珊瑚和玛瑙。
“这是十分之一,本官的诚意已经在此,那单于的诚意呢?”季桓笑道。
须卜林盯着那金银珠宝犹豫一阵儿,摆了摆手,旋即有人将李司徒和韦允安等人带来。
做戏当然要做全面,须卜林故意两天不给使团吃食,这番才显得他们说的被困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