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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山锁春(79)

作者: 木芊晴 阅读记录

犹如一块巨石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郁气滞阻在心口,男人暗黑的眼底忽地闪过一丝不曾有过的慌乱。

“放肆!”

他忽地猛然拂袖,桌案上的话本梅瓶尽数滚落在地,夹杂着碎瓷擦地的尖锐刻划声。

男人凤眸微眯,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阴鸷的盯着辛宜。

她漆黑的眸底一如既往平静,正如上回辛氏也是如此平静将他激怒,才有了后来的事。

可辛氏凭何能这般平静,这般淡然,她如此置身事外的态度倒衬托得他的怒火愈发可笑,愈发癫狂!

“一派胡言!”

男人恼羞成怒,剑眉紧拧,黑眸中闪着火光。盛怒之下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几乎是摔门而去。

辛宜看着地上的碎瓷与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猛然酸了眼眶,而后唇角牵出一阵讽笑。

她年少时,为何会喜欢这样的人?

……

出了正房,男人的脸色阴沉的近乎可怕,一身黑衣更衬得他气质冷肃,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风雨连廊中,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玄黑的衣袂在风中摇曳。

随着刺耳的冷刃摩擦声,男人忽地拔出凝钧剑。几息之间,一棵樱桃树拦腰折断。

他冷冷看着那满树的绿叶,薄唇紧抿,又接连使出几道剑锋,将那樱桃树的残枝尽数砍断。

这么多年来,他季桓何曾在一个女人面前这般失态!

邺城撤离那晚,他本已决定放过辛宜,任她自生自灭。宋雍与辛违大势已去,她一个女人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来。

何况,依照她的性子,合该早早逃命去了。

就连街头巷尾的流民小贩都知道逃命,辛宜这般精明,又岂能蠢笨等死。

她不该如此的,不过一把区区破琴,还有何值得她图谋算计的?

冷剑执在手中,男人面色阴翳一步一步得继续往前走着。

假山亭台在他身后匆匆掠过,直到看清一抹蓝色身影,男人才顿住脚步,冷眸看去。

“行初阿兄!”崔苓看见男季桓,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欢喜,提着裙摆缓缓靠近,完全没注意到季桓手中的凝钧剑。

“行初阿兄你不认识了我了吗?幼时我常去阿姊的怡安院,想来行初阿兄也是见过我的。”

眼前女子一幅自来熟的模样,令季桓眉心紧皱。

随着她的靠近,若有若无的硝粉味便愈发明显。

见季桓似乎没想起来,崔苓急忙补充道:

“行初阿兄,阿姊今早被吓得太狠,现在还在恍惚,您看如何作好?”

“是你撒了硝粉。”男人语气凉薄,面色实在难看至极。

没有等来回复,反而被莫名其妙的质问她是否洒了硝粉,崔苓又靠近一步,委屈的撇了撇嘴。

“这……阿苓这是迫不得已。谁曾想过阿兄你的府上竟然大白天的见了鬼。”

“阿苓自幼身子弱,家中怕阿苓遭遇鬼邪,这才让阿苓平日里将硝粉带身上——”

崔苓话还未说完,只觉得心口猛然一痛,垂眸间惊讶地发现心冰冷的白刃就那么穿过了她……

“行初阿兄——”崔苓几乎用上了气音,指节覆上心口,顿时染上了大片鲜血。

男人旋即收回剑,面不改色的越过她。

殷红的血珠顺着剑尖,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滴落到青石地板上,蜿蜒出一条诡异的痕迹。

可他恨不能这般杀了辛氏。他想辛氏死,却又害怕她死。她若真死了,那他又会被迫梦魇,永远陷入辛氏的诅咒之中。

硝粉能腐蚀皮肤,若是吸入过多还会有性命之忧。是以官府大都不允私人擅用硝粉。

今日他听说辛氏沾了一身硝粉,还险些以为辛氏又要寻死觅活。

不曾想,竟是这崔氏女做的。

敢在他府上用禁药,还妄想伤他的人。那她便没有理由继续活着。

纵然他再

恨辛氏,辛氏也是他的人,辛氏对他还说还有大用,暂且还不能让辛氏死。

季桓在心中默默宽慰自己。

杀了一个崔氏旁支女,崔氏也不敢对他过多置喙,反而还会同他一起,斥责这崔氏女有辱门楣。

……

吴县城南米花巷。

萧瑟的寒风穿过破旧的窗棂,经过铰链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

若细细辨别,还能发觉呼呼寒风与咯吱的木头声中,尚加夹杂着男人阵阵的咳喘声。

韦允安坐在窗前,也不去理会灌进颈下的冷风。缭乱的发丝飘荡在脸庞处,苍白的指节紧紧提着毫笔,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黑墨顺着毫尖坠落,在泛黄的宣纸上浸染出大片斑驳。

门忽地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隐隐的期望与高度的警惕使他旋即回神,抬眸定定地看向门外。

他被关此处已有三月。

上月十七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绾绾……

此后,除了三餐送饭,惯例诊脉的大夫,便再也没有什么人会过来。

希望落空似的,他淡淡收回视线,看向被墨渲然的宣纸,一股郁气直抵心头,终是沉重地闭上眼眸。

他再也写不出他所向往的文章了……

他再也见不到阿澈和绾绾了……

如今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废人,被囚于这方寸之间,给不了绾绾和阿澈安宁和平静,也护不住她们。

脚步声渐进,门终于从门外被人打开。

郗和看到双目空洞无神呆坐在窗前的男人,不由得心下猛然一抽。

不过短短几月不见,韦允安几乎生了一半的白发!他身形瘦得近乎可怕,一身灰袍好似被骨头撑起来的。再看他面容,脸侧凹陷,胡渣青黑,发丝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