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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辟珠记(135)

萧荏见宝珠用心打量,直截了当承认:“新的东西都是庞家给的聘礼,那几个下人也是新买的,还没有用熟。兄长买了一处新院子搬走了,这个家就不再修缮。”

宝珠等人本来有意嘲讽萧家靠卖女再度飞黄腾达,但见萧荏态度落落大方,面上宠辱不惊,反倒不想说了。

片刻间来到萧苒的房间,只见门板厚实,新刷了一层红色大漆,挂着大铜锁,萧荏掏出钥匙开锁,里面黑洞洞的,光线十分黯淡。

虽没有进去,但这房间观感完全不像是闺房,倒像是库房或是狱房。宝珠心中疑惑,萧荏解释说:“小妹第一次出嫁后,家里就没有她的房间了,这间房是临时用储物间改的,没有大窗户。请各位稍等,我去拿一盏灯。”

邱任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当时在大门口灌新郎傧相酒的女人是谁?酒是谁准备的?”

萧荏说:“那是父亲的表妹梅姑姑,酒是我家准备的,她们商量往酒里加些药,用来戏弄新郎,我没能劝住,很是抱歉。”

萧荏的坦白直接又让众人一愣,邱任说:“我要看看你们放酒水的地方。”

萧荏点点头,叫来男仆带他去了。

等拿来灯,霍七郎怕里面有危险,叫宝珠先在外面等着,自己拿着油灯进去逛了一圈,确认无人埋伏,才叫她进来。

作者有话说:

参考论文《唐初婚姻中“陪门财”现象原因探究》作者:陈思琦

《论唐代社会变革期的聘财和嫁妆》作者:孙玉荣

《唐律新探》第六版

李商隐在致友人的书信中说:今山东大姓家,非能违摘天性而不如此,至其羔鹜在门,不问贤不肖、健病,而但论财货,恣求取为事。

第83章

残阳院这几人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但要进入这间监狱般的“闺房”时,却显得很谨慎,先是霍七郎进去探查一遍,再陪着宝珠进去,留下许抱真在外面接应,以免被人瓮中捉鳖。

走进萧苒这间“闺房”,第一感觉就是压抑。

既然原来是储物间,就有防盗的需求,窗户仅有背阴面一个极窄的透气孔窗,外面用铁栏杆加固了,看锈蚀程度,已经很多年没有换过。

室内的家具倒都是崭新的黄杨木制作,而且是最新流行的高足家具,绘有彩色缠枝花鸟,看起来活泼漂亮,估计也是庞家送来的聘礼。此外就是许多书卷及笔墨用具,看使用痕迹,是属于经常读书写字的人。

宝珠随手翻了翻写过字的纸张,见上面都是匀净秀丽的簪花小楷,可比庞良骥那笔丑字漂亮多了。只是室内光线黯淡,要写字读书,想来大白天也得点灯。

宝珠心中奇怪,问:“萧府看起来是不怎么宽敞,但也不至于腾不出一间正常的闺房给姑娘暂住吧。”

萧荏说:“是父亲坚持要让她住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既然你们是庞家的亲戚,那我就照实讲了。当年我们住在庞府隔壁,阿苒年纪小,门禁不甚严格,让她有机会与庞公子结识。她初婚之时,那些传闻就让卢家不太高兴,因此这次回到娘家,父亲坚持要把她关在屋里抄书,不许外出了。”

宝珠心道:这不就是宫中所谓的幽禁之刑吗?

就因为萧苒小时候与庞良骥认识,造成流言蜚语,萧士廉不知道出于什么扭曲心理,将女儿当犯人一样关起来。这种没落清贵的家风,实在是让人窒息。

霍七郎跳到桌上,晃了晃那唯一窗户上的铁栅栏,不小心掰下来一根。

“嗨呀,锈得这么厉害。”她伸手递给宝珠,道:“掰下来就装不回去了,这地方满是灰,没人进出过,看来只能从正门出入。”

宝珠问萧荏:“平时这房间都锁着?”

萧荏点了点头:“大部分时候如此,但父亲出门时我会偷偷放她出来见见天。婚礼期间倒是全天上锁,庞家给新娘准备的礼服和首饰很值钱,举办典礼人多手杂,怕丢失东西,进出的人都要仔细检查。”

宝珠已经对这钻进钱眼里的一家子极端反感,对萧荏道:“我们要仔细搜一搜,劳烦萧大娘子出去歇会儿吧。”

萧荏一愣,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竟然在自己家命令管事娘子退下,然而她神态语调都如此自然,仿佛这里不是萧府,只是她管辖的一个小院子,而自己也不过是她手下一个婢子。难道这才是真正显贵名门家娘子的魄力?

萧荏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自卑,没有说什么,默默退下了。

宝珠与霍七郎分工,一人翻看书卷纸张,另一个人将贴墙的家具都拽出来看是否有暗道。

萧苒不仅字漂亮,文采也很好,所作诗赋才高气清,如同空谷幽兰。宝珠翻看她的诗稿,心想这姑娘的才气应该远超她父兄,可惜托生为女子,被陷落在婚姻俗务之中,不然必能在科举中崭露头角,萧家也不至于落魄如此。

霍七郎翻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问:“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宝珠说:“我也不知道,线索总是来到眼前才有灵感。这个案子的背后是三家争夺一女所有权,前夫卢氏、娘家萧氏、新夫庞氏,她先是属于生养自己的父母,后来是谁付钱买她就属于谁,卖上一次还不够,还能收回倒卖,独独她自己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霍七郎也觉得吃惊:“我们江湖中人都以为这样高门大户的娘子在家必然是吃香喝辣,过得别提多舒服,谁想被锁在这种地方让人估价,没有一点儿自由,这跟牛马牲口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