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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辟珠记(227)

霍七郎脸色一沉,冷笑道:“我若想走,翻墙走壁又有何难?你只要跟得上,尽管来追。”

宇文让不急不躁地道:“兄弟你别急,让我解释清楚。这是上司的命令,怕你在外面喝多了上头,说出些不该说的话,特地让我跟着招呼,你爱去哪里潇洒都成,我就是个小小跟班,绝不扫你的兴致。”

霍七郎心中极为不快,正想把他揍趴下,却见宇文让开了箱子,从中取出四匹白绢,坦然道:“只要带我同行,今日开销全部由内库支出,走府上公账。”

霍七郎看见那洁白的绢布,烦躁的心境顿时平和了。她抱着胳膊端详了宇文让片刻,心想这小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体貌端正,带出去不算丢人。

以前没有跟人搭过伙,因为同门不是烦人精就是穷鬼小孩儿,要么是练无情道的。既然今天有财主垫支,这津贴不花白不花。

她天性散漫,遇事从不深想,当即改口笑道:“好说好说,有酒同醉,有钱共享。”

宇文让便将绢布装进大口袋里背着,两人结伴出了王府,没有骑马,溜达着在里坊内四处游荡。

幽州是北方军事重镇,虽商贸发达,但娱乐活动远不及长安那般丰富多彩。霍七郎先在巷子里找了家果子行,进去跟卖货的铺主娘子聊了半晌,把人聊得笑逐颜开,心花怒放,顺手送给她两小纸包蒲萄干。

霍七郎捏着赠品出来,扔给宇文让一包:“打听到了,走,咱们去檀州街。”

幽州城和长安一样是里坊制度,城中划分成二十六个封闭的坊作为居民住宅区,坊门晨启夜闭,贸易活动则集中在城北的市。长安有东市西市,幽州则有北市,檀州街的北市段,便是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道。

见到鳞次栉比的商行店铺,来自天南海北的琳琅货物,两人仿佛回到了京城,愉悦之情充塞胸臆。

宇文让出身长安富贵人家,人既机灵,也颇见过些世面,受到上司信赖,奉命与霍七做伴。一方面是口头所说怕她酒后失言,惹出祸患;另一方面,这个游侠并没有完全得到韶王信任,他所执行的任务跟监军使督查地方节度使一样,要暗中查访她是否有接触敌方的不轨行动。

霍七郎向来心宽,既然有人付账,便毫不客气,直接带着宇文让进入一家豪华酒楼,在二楼雅座要了一桌上等酒菜,开怀痛饮起来。

她出师之后以接任务维生,当临时保镖打手,又或者担任男女傧相,什么活计都干,赚到钱便斗鸡走狗,博戏豪饮,直到挥霍一空,再身无分文地去接活儿。日子过得肆意痛快,还从未像在韶王府中这样逗留过那么久。

今日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心里早盘算好了要怎么吃喝玩乐,宇文让看她喝酒如灌水的架势,心道怪不得上头要派一个人跟着,恐怕他不光要负责掏钱,最后还得把喝醉的人扛回去。

时间接近午时,酒楼中客人越来越多,权贵将帅、胡汉各族商人为了社交生意,不吝于在酒肆中挥金如土。霍七郎坐在二楼喝酒,跟同伴说说笑笑,忽然看见一伙儿豪商打扮的客人进门,其中有个圆白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看着有些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

她是易容高手,一眼便看穿那部蓬松的大胡子是假的。不过此时男女皆爱美,有钱人为了修饰自己的外形煞费苦心,除了投资服饰以外,戴假发、染胡须的屡见不鲜,因此她并未放在心上。

酒楼主人见座位有七成满了,便命乐师弹奏时新曲子,又唤出一群美貌新罗婢在大堂中央献舞。这些新罗贩子带来的女子能歌善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霍七郎立刻将那个络腮胡男人忘在脑后。

作者有话说:

不是青楼!大约等于有乐队女团表演的酒吧、餐厅

第133章

欣赏着新罗婢的曼妙舞姿,饮下半坛黄醅酒,享用过这顿奢华餐食,霍七郎带着宇文让又去了一间小茶肆。听人说了半折《死诸葛亮怖生仲达》的故事,霍七郎已然打探到斗鸡坊的所在。

二人旋即奔赴下一场。

宇文让出身富贵,也曾玩过斗鸡,不过那是大户人家玩法,自家驯养价值百金的雄鸡,寻觅对手一较高下。今日所去却是市民聚集之所,他们无力购置属于自己的斗鸡,仅看庄家的鸡相斗,然后拿着小钱押注胜负。说是斗鸡,实为博戏。

霍七郎在这里买了几合浊酒,跟宇文让分着喝了,又笑又嚷地观赏“金羽”大战“铁距”。场下喊得杀声震天,场上打得鸡毛纷飞,押注结果输赢参半,只为图一个乐子。

宇文让本身酒量上佳,也正因具备这个长处被派来执行任务。方才在酒楼喝高档黄醅酒还不觉得什么,紧接着又灌下不少劣等浊酒,便觉得胃仓里上下翻腾,有些不舒服了。

他冷眼旁观,自己喝一合,霍七郎能喝三合以上,竟面不改色。

输了一笔大的之后,从斗鸡坊出来,又去了走犬的赛场,瞧猛犬赛跑。这里就不单单是赌输赢那么简单,而是猜名次排序,赌徒们上了头,大有攥着钱追着押注狗跟跑的。

与霍七郎有真实假日不同,宇文让的“休假”其实身负使命,并不能纵情享乐,得时刻留意她的行踪。自大清早出门闲逛,至今未曾停歇片刻,又灌了一肚子黄汤,被霍七溜得他腿都软了,宇文让眼巴巴盼着太阳西斜,算计着时辰,强打精神继续奉陪。

等她终于从走犬坊出来,提醒坊门即将关闭的暮鼓开始敲响,宇文让好言提议:“咱们此刻回去,还能赶上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