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三娘面不改色,腰身一拧,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诡异步法滑行后退,连裙边也不曾翻起一丝。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如幻影般闪身躲到罗头陀身后。
执火力士身材粗壮如巨木,目标极大,那八枚钢镖便全数扎在他的身上。众人见状,一下子惊呆了,一是惊叹于琶音魔轻功身法之精妙,简直闻所未闻;二是震惊于她竟然拿自己同门当作肉盾,这等悖理行径实在是出人意料。
罗头陀突遭暗器袭击,桌上酒水四溅淋漓,他随意伸手在身上掸了掸,仿佛驱赶蚊子苍蝇一般,八枚钢镖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那身百衲衣被锋利暗器割开许多口子,露出里面虬结的肌肉,别说伤及骨肉,连皮肤也不曾划破一丝一毫。被师姐嫁祸,罗头陀连眼皮都没抬,将钢镖抖落下来后,端起碗继续大口扒饭。
尹术满脸震惊地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继续施展手段,还是该就此罢手服输。
拓跋三娘仿若无事人一般,袅袅婷婷从罗头陀身后转出来。她慢条斯理地掏出三把飞刀,面带笑意,捏着嗓子提醒道:“这回换我来丢暗器啦,尹会首小心接招!”
要知道暗器杀伤效果全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般故意出声提醒,显然是有意与对方较量功夫了。尹术不敢眨眼,全神贯注盯着她的动作。只见拓跋三娘手腕轻轻一抖,扬手撒豆般随意一抛。
尹术看清飞刀路径,急忙施展身法躲避。飞刀擦着他的身子飞过,没入身后墙壁,一枚钉住了他的衣领,另一枚则扎在他腋下的袍子上。尹术移动时用力一扯,衣服便扯破了,露出一身鱼跃龙门的好花绣,气势磅礴,栩栩如生。
“呦……”
拓跋三娘登时双眼放光,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的纹身,唇边浮现出一丝莫可名状的笑意。邱任见琶音魔难得手下留情,又留意到她脸上古怪的神色,心中已经猜到她看中了什么,轻轻嘶了一声。
尹术心中疑惑,当时明明看她手里扣着三柄飞刀,如今才有两柄现身,余下那一枚是脱靶了吗?正思忖间,突然一股滚烫的热流兜头浇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灼痛,烫得他哇哇大叫。
原来先前两柄飞刀只是诱饵,目的是引着尹术朝向三娘设计好的方位躲避。第三柄飞刀削断了墙上的油灯,一盏热油当头淋下,烫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燎泡,模样狼狈至极。这一招实在妙到毫巅,在场众人心中皆明,若琶音魔方才真想取尹术性命,他定然在劫难逃。
正当大堂内一片喧哗混乱之时,一名披头散发、苍白清瘦的小叫花子悄无声息从门外挤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只脏兮兮的皮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青袍狼藉污秽,众人只当他是来晚的普通丐帮弟子,没人多瞧一眼。
然而许抱真、拓跋三娘、邱任和罗头陀却瞬间警醒,四杰起身相迎。
只见这落魄潦倒的乞丐少年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大堂主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在白驼寺三长老与紫阳真人之间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拓跋三娘曾经有个很美的名字“蓬山”,入残阳院的时候她就扔掉了,决定按照动态排名,打到第几就自称几娘,目标是拓跋大娘。她入门较晚,其实并不行三,其他同门基本上符合练的越久功力越高的定律,唯有她的天赋不亚于韦训,而野心更强,因此可以超越原本的排序。
名字变得普通了,但是她终于掌握了主体性。
有很多内设,像残阳院各人的出身来历、日暮烟波掌的招式名称,受篇幅所限,不会全塞进正文里面。
第177章
此时金波榭中江湖豪客们云集,其中不乏曾受邀参加庞良骥婚礼之人,亲眼见过韦训身穿傧相服接亲的景象。彼时那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撒钱抬旗技惊四方,观者无不称奇。岂料短短一个多月,竟落魄潦倒至斯,叫人不敢相认了。
然而残阳院那四个目中无人的狂徒主动起身相迎,这小叫花子必是首席青衫客无疑。
韦训旁若无人落座之后,慧觉长老刚要打招呼,他却抢先一步,微微抱拳,向四周拱了一拱,言简意赅地道:“今日承蒙诸位帮派首领盛情相邀,韦大却来晚了,实在惭愧。时间紧迫,不多作虚文缛礼了。”
说完这句,他横臂一扫,将面前案几上的碗碟悉数推落下去,丁零当啷撒了一地。随后将那只脏兮兮胀鼓鼓的皮袋放在上面。
“残阳院自关中远道来洛阳谋生,于情于理,应当一一拜会各位当地宿耆。今日恰逢这难得的机会,韦某特地带了些薄礼,还望诸位首领笑纳。”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扎在皮囊口的细绳。
白驼寺三长老和紫阳真人坐在旁边,只觉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气从那皮袋中飘了出来,几人皆是一惊,暗自思忖:残阳院门人向来乖戾,难道今日他竟取了谁的项上人头?
韦训却仿若未觉,手探入皮囊内掏了掏,取出厚厚几叠长条形厚纸片,随意递给身边的慧觉。那纸片上面沾染着皮袋内的血渍,慧觉眉头微皱,本不欲接,然而目光不经意间一扫,却瞥见纸片上的字迹竟是用刻刀书写而成的梵文,再仔细打量,那纸片并非寻常纸质,而是一种质地坚韧的树叶裁剪而成。
“贝叶经!”三长老同时惊呼出声。慧觉知晓这经书是从佛教发源地天竺传来的珍品,不敢怠慢,连忙恭恭敬敬双手托了过来。
因为天竺并无造纸工艺,当地僧人习惯将佛经抄写于这种特殊的贝多罗树叶之上。东汉佛教传入中原时,也是通过这种叶片经书记载经典。只是岁月悠悠,其间历经数百年战乱,当时最原始的贝叶经早已散失殆尽,罕有留存于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