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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辟珠记(376)

如美玉般温润、如烛光般明亮。玉烛就是帝王德政的象征。如果为王者不修其德,则恶政当道,时令紊乱。四季何以有错?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听了这段话,韦训似懂非懂,同样低头沉思了许久。

忽然,他露出平日调皮的神色,笑着打趣:“玉烛就是宝珠那个的珠?”

宝珠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还能玩儿几次谐音笑话。”

韦训略微收了笑容,问道:“这么深的道理我听不懂。不过,我有件事想问问。倘若将来有机会,你和你兄长,会想办法把流放到黔中的那些御医家属弄回来吗?”

宝珠一听,正色道:“那是当然。本就是无头案,更不该牵连亲族。况且那个学生给我开的方子,大致还是对症的。真是可惜,他原本应该有个好前程。”

韦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且走且说,融融笑语在山间回荡。太行山上雾涌云蒸,今人来,旧人去,前尘往事俱已隐没其中。

第212章

河北产健马,其中尤以成德所产马匹为最。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成德骑兵凭借□□良驹,冲锋陷阵锐不可当,天下驰名。堆砌人头京观就是他们炫耀战功的表现。

辞别青阳道人之后,宝珠一行人折而向东,准备奔赴恒州治所正定。途中,他们路过成德军饲养战马的北方牧场。广袤无垠的平原上,数以千计的良种马群肆意奔腾,场面蔚为壮观,被雇来牧马的契丹人将它们养得膘肥体壮。

宝珠自幼痴迷骏马,此刻亲眼见这马群规模,不由得感慨称羡,特意停下观赏了好半天。

河北马虽不像大宛种那般高大俊美,似天马下凡,却有身强体壮、耐力出众的优点。宝珠见状,顿时涌起想要获取几匹良种的念头。然而一路漂泊至此,旅费已所剩不多了。

在等待石邑官府办理通关公验的间隙,她满怀期待踏入马市,从东逛到西,又从南逛到北。

宝珠嘴上念叨想用马替代那头慢吞吞的老牛,好让旅途加速,实则另有一番心思。她想给韦训买一匹上好坐骑。人靠衣装马靠鞍,当时在庞良骥婚礼上,韦训一袭傧相红衣,其神清骨秀,卓尔不群,令她一路念念不忘。

青衣是不肯换的,破领巾也死活不肯摘,起码要有像样坐骑。待到了幽州,她希望韦训能以光鲜体面的模样在兄长面前亮相。毕竟在李元瑛面前,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难免被他衬得灰头土脸。

再说,他日后要去远方寻药,山高路远,骑着马赶路,总比步行便捷省力,能快去快回。

揣着这般小心思,宝珠一家家与马贩子周旋砍价,直讲得唇焦舌敝。杨行简一边瞧着,心中酸涩。金枝玉叶落魄潦倒如斯,混迹贩夫走卒之中,想要一匹马都不可得,他不由得背过身悄悄擦泪。

把马市从头到尾逛了个遍,奈何看得上的买不起,买得起的看不上。就这样空耗了两个时辰,愣是没有找到一匹合适的。

虽再三告诫自己好马不吃回头草,但终究是不甘心,宝珠又折返回街头那家,再次相看自己第一眼瞧上的那匹良马。

那马贩子见这小娘子挑剔马的缺点头头是道,十分懂行,知道挑货才是买货人,答应让给她一点利。这匹上等良种马,他原本叫价二百二十贯,可即便去了零头,宝珠手头仍不宽裕,无奈之下,只得失落地转身离去。

马贩跟到马厩门口,见她身边跟着一头大型驴。那驴白眼圈、白嘴套、白肚皮,长相滑稽有趣,可骨架却相当高大,肩高比本地产的太行驴高出两拳有余。

都是做牲口生意的行家,马贩对此大感兴趣,问道:“这是三白关中驴?”

宝珠点了点头,踩着马镫翻身骑上去,韦训牵起缰绳便要带她离开。

那马贩连忙叫住:“这样,我用一匹中等马,换你这头驴,如何?”

宝珠闻言一愣。若是在旅途前半段,她定然毫不犹豫一口答应。然而一路陪伴,日日形影相随,她已经给驴起了名字,有着深厚感情,根本舍不得了。

韦训见她犹豫,笑着打趣:“换了坐骑,你那江湖绰号也要改了。”

宝珠轻叹一声,最终忍痛拒绝了马贩的提议。

如今她身上仅剩一件首饰,便是那柄玉梳。但不能融化成金银,上面还刻有万寿字样,想拿去质铺换笔钱都不方便。想来想去,唯有对着空荡荡的钱袋唉声叹气。

距离幽州越来越近,可宝珠却莫名感觉韦训离她越来越远。静下心思索,他真的需要一匹马吗?还是她一厢情愿认为他需要一匹马?

她知道他抵达幽州便会启程去寻药,此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伴左右,于是她托故为他添置行头,想以此来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可她明白,人终究不是马,无法用辔头、缰笼留下。

回到旅舍,韦训见她怏怏不乐,于是在院子外逛了一圈,见最后一批晚菊还剩下几朵尚未凋谢,便伸手揪下来,带了回去。

杨行简见他手里捧着鲜花,清楚他这是要拿去给公主簪发。以前这江湖客还只是坐在旁边规规矩矩看她梳妆,可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他行径越发大胆,竟敢上手为她梳头,公然出入卧室,丝毫不避旁人。

杨行简实在忍无可忍,把韦训叫到一旁,说是要聊两句私话。

“过了成德,可就踏入幽州地界了。虽说距离治所幽州城还有四个州,六百多里地,但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你也该收收性子,谨言慎行些,不可再如此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