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笑道:“那也比在新坟上闲聊吃宵夜强。”
其中一人手里抄起一把木匠用的凿子,呵斥道:“你是专门找碴来的?”
韦训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说:“是生意上门,你们不是常州来的工匠吗?我想订做一件七寸大小、金银平脱工艺的七宝琉璃漆盒送人。”
那两人又惊又疑,道:“我们不是漆匠,不会做那个。”
宝珠说:“或许看着花样就能做呢?”说着掏出她用石黛拓的漆盒纹样,展示给两人看,又说:“最好是一个叫‘法明’的漆匠亲手来做。”
她将装着白蛇珠的容器细节描述出来试探,那两个人果然像是见了活鬼一般,满脸惊恐之色,转身就跑。
宝珠见韦训站着不动,问:“你不去抓他们吗?”
韦训道:“不着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坟墓在此,就跑不了主犯。”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七八个人簇拥着一个拄拐的瘸子过来,正是那一日清晨在莲华寺墙外偶遇的瘸子。
宝珠记得清楚,正是这个工匠头领去县衙请求吴致远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她当时听到这批常州工匠是跟保朗一起从徐州来的,保朗去长安献珠,工匠则是去她陵墓做工服役的。万寿公主仓猝薨逝,地宫掩埋之后,神道碑还没有立起,享殿祭坛、石人石马都没备好,正等着碑匠、石匠、木匠、漆匠等等各工种的劳力去建造。
瘸子也认出这一对少年男女,露出惊讶神色,他沙哑着嗓子问:“听说小郎君要做漆盒送人?”
韦训点头:“没错,你就是漆匠法明了?”
瘸子摇头道:“不是,我是碑匠。”
韦训立刻和宝珠对视一眼,知道找对人了。就算这瘸子没有在莲华寺外对她的书法插嘴指点,也总能通过他的工种搜索到本人。
韦训说:“不会做漆盒也行,那我就定做一块墓碑好了。”
他掏出从保朗那偷来的八字纸条,两边对折,扣在手心里,只露出边缘的一点墨色,给他瞧:“这种字迹能刻出来吗?”
那瘸子看见这纸条,脸色登时如槁木死灰一般,他双手颤抖,丢了拐杖,咕咚一声跪下了。
“郎君既然已经找到这里,就带我去见官吧,是我陈禹写了这张纸条,是我登塔偷盗了夜明珠!”
韦训和宝珠两人暗暗吃了一惊,都没想到牵连如此之广的大案,他这么容易就认罪了,同时也不肯相信。这瘸子不仅拄着拐杖,而且是个有严重足疾的残疾人,就算是四肢健全的普通人,也很难爬上多宝塔盗珠,这个瘸子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第53章
瘸子看见这纸条,脸色登时如槁木死灰一般,他双手颤抖,丢了拐杖,咕咚一声跪下了。
“郎君既然已经找到这里,就带我去见官吧,是我陈禹写了这张纸条,是我登塔偷盗了夜明珠!”
韦训和宝珠两人暗暗吃了一惊,都没想到牵连如此之广的大案,他这么容易就认罪了,同时也不肯相信。这瘸子不仅拄着拐杖,而且是个有严重足疾的残疾人,就算是四肢健全的普通人,也很难爬上多宝塔盗珠,这个瘸子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但没有展示出纸条上字迹的全貌,他就认了出来,确实是涉案人员无疑。而旁边这些人满脸害怕担忧,唯独没有露出惊讶神色,可见也都撇不清干系。
韦训淡淡地道:“你何必着急,我又不是官府的差役,不过是个来做漆盒的客人罢了。”
周围的人把碑匠陈禹扶了起来,他苦着脸说:“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韦训道:“天色晚了,我还没有吃饭,不如请我们到坟边上吃碗粥如何?”他话音不紧不慢,眼神却森然冷峭,透露出明确的威胁意味。
那伙工匠心里有鬼,六神无主,不知道他二人到底是何意思。有人手里拿着凿子刨刀,却被这少年稳操胜券的强势气场震慑,根本不敢主动攻击。
韦训拍了拍陈禹肩膀,受他胁迫,这碑匠只能撑着拐杖随行。韦训冷眼旁观,见他常年一足发力,脊椎和肩胛都早已严重变形,扭曲到无法纠正的地步。冷不丁被韦训绊在拐杖上,陈禹一声惊呼,身形晃动,重重摔倒在地。
宝珠立刻投来责备的眼神,小声说:“他又病又瘸,根本跑不了,你何必再伤他?”
韦训解释说:“我只是试一试。”
宝珠问:“你说他假摔吗?”
韦训摇头。他故意抽冷绊瘸子拐杖,是为了看他的肌肉反应能力,人在意外时最难掩饰本能,哪怕行动有一点儿隐瞒,也难以逃过他的眼睛。陈禹摔倒时身子笨重,没有应变能力,是个实打实的残疾。
他对宝珠说:“别的不好说,登塔盗珠的人肯定不是他。”
陈禹摔得极重,自己爬不起来,工匠们理亏在先,敢怒不敢言,只能搀扶起他,来到坟墓旁边。
韦训自己动手盛了一碗粥,从容不迫地坐在工匠们的胡床上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指了指坟包,问道:“赃物就藏在棺材里面吧?”
众人一听,无不瞠目结舌,脸上浮现出惊惧已极的神色,胆小的衣衫都在颤抖。
韦训看出这伙人并不懂武功,心里只提防那个未曾现身的高手,又道:“你们黄昏下葬,本来就可疑。脸上没有哀恸之色,说明里面装的不是同伴尸身,那十有八九就是白蛇珠了。要不是我发过誓不再碰人坟墓,现在就挖出来瞧瞧。”
陈禹一脸愤怒之色,突然抬起头来,高声道:“那是我家传的夜明珠,不是蛇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