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高岭之花后她跑路了(76)
他微微低头,几缕发丝随这动作垂落在脸庞,昔日意气风发的面容上,唇色惨白如纸,却依旧难掩其清冷气质。
“请陛下恩准。”
薄唇轻启,声音低哑,虽是恳求的态度,却带着几分让人不容拒绝的坚定。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香炉中香料燃烧,偶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与屋外呼啸的风声遥相呼应。
封易初垂眸等待良久,不曾等到皇帝的回答,又道:
“三年前,臣许诺您不离京都之时,您曾允臣一个条件,不知如今,可还作数?”
他朝地上重重一拜,抬眸时,眸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恳切:
“易初自小不曾求过您什么,如今只有这一个请求,请您恩准……舅舅。”
“你……”皇帝凝视他良久,深陷的眼眸中浮起一层雾气,像是想起来什么往事。沉默良久,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太息:
“你这模样,真是像极了你的母亲……”
封易初身子微微一怔,一向冷淡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动容,但很快,这抹动容又消失在眼底,只剩淡漠。
“也罢,是朕欠你的。君无戏言,拟诏书。”皇帝轻咳两声,无奈地摆了摆手。
太监连忙应了一声,在床头摆上矮几。皇帝咳嗽两声,遍布斑纹到手执笔沾染了墨迹,在明黄的诏书上落下一个个大气的字。不多时,诏书拟好,玉玺吻过绢帛,在上面落下一个红色的印记,再以明黄绸缎将其仔细包裹。
皇帝抬眼,颤颤巍巍地将诏书递向封易初。
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暂交汇,下一刻,诏书落在封易初手中。
他双手捧着诏书,缓缓伏下身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陛下——”
起身,离殿,衣角掠过长阶,带出一阵淡淡的风。
宫门口,一辆马车静静等候。
慕云琛老远迎上来,瞥见他略微发白的面庞,眉头紧皱:“成功了?”
封易初微微颔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手上伤势未愈,动作略显迟缓。
慕云琛打开食盒,递上一碗药。深秋天寒,药汁早已凉透,药味在瑟瑟秋风中弥漫开来,更显苦涩。
“先将药喝了。你身上余毒未消,身子还虚弱,又在殿外跪了一夜……如今……真这么急着回去吗?”
封易初接过药碗,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一抹浅笑自唇角勾起,仿若寒夜中惊鸿一现的昙花,匆匆一瞥,却让见者无不惊艳。
“她还在等我。”清冷的眼眸中浮现出难得的温柔与牵挂:“我晚回去一刻,她便要多担惊受怕一刻。如此……不好。”
慕云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缓缓抬眸,隔着层层秋风看他,眼底忽然浮现一抹释然的浅笑:
“从前你对什么都总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仿佛天底下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如今……总算有些人样了,也好。”
封易初微微颔首,将药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动,他抬手拭去唇角沾染的药渍,缓缓迈上马车。
黑袍金边的国师袍袍角转动一瞬,领口处金丝云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光芒,矜贵、儒雅、仿若谪仙,却在此刻,沾染上了些人间烟火气。
千提这会儿,应当在梳妆了罢?
一会儿看见是他,她会不会吓一大跳,然后笑着钻进他怀里?
他这般想着,唇角先勾起一抹浅笑。
手指微微触碰袖中暗袋,隔着衣袍摸到内里存放的诏书。
那,是他为她准备的聘礼。
*
与此同时,国师府闺房内,少女着一袭水蓝色常服坐于铜镜前,水葱样的手指持着眉笔,在精致小巧的面庞上细细描摹。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本应是一副待嫁的娇俏模样,她的手指却微微颤抖着,眉眼之间隐隐透着几分决然与忐忑。
“夫人。”宫疆突然上前,声音打破宁静。
千提被这声音惊扰,手陡然一颤,眉笔歪斜,在眉毛尽头留下一道墨色长痕迹。
她秀眉微蹙,轻轻将那道痕迹擦去,抬眸看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什么事?”
宫疆歉意一笑,抬手轻拍两下,房门打开,十余名侍女鱼贯而入,在千提面前一字排开。手中的木托盘上,各放着一枚红色盖头。绸缎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其上以金丝银线绣制着花鸟图案,凤凰展翅欲飞、牡丹娇艳欲滴,款式精致,栩栩如生。
本应是喜庆之物,千提却抿了抿唇,心中愈发苦涩。
“夫人,”宫疆脊背稍稍弯曲,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无奈:“陛下病重,府中不宜穿红戴绿、太过喜庆,因而只能着着常服拜堂。还请夫人挑一个心仪的红盖头。”
千提侧眸望着那些红盖头,一时间有些怔愣。
着常服拜堂,倒正顺了她的意。
此生,与一人着过婚服,拜过天地,她便已经知足了。
她眼神发直,呆呆地盯着托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昔日灵动的眸子微微转动,眸光自盖头上扫过,带着些许呆滞。
一根水葱般纤细的手指自袖间伸出,指了指其中最厚的那方盖头,指尖轻颤,又迅速缩回。仿若一只蝴蝶悠悠停在花蕊上,忽然间为狂风惊吓,消失在百花深处。
“就这个罢。”
最厚的盖头,挡住她的脸,若是拜堂时她忍不住哭了,也不至于让国师瞧出异样。
她低低呼出一口气,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国师……回来了吗?”
被指中的侍女莲步轻移,端着红盖头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