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高岭之花后她跑路了(89)
姜国坊间传闻,国师心狠手辣、嗜杀成性,一夕之间令一国覆灭,残忍至极。
可她见到的他、认识的他,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虽外表冷淡,看着有些不好说话,却待人极温柔,任她怎么胡闹任性,都不曾真对她动怒。
所以哪怕在知道他是国师的那刻,她一时失去理智对他动手,在后来清醒时分,也曾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她希望姜国坊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希望那都是世人对他的误会。她甚至幻想着,他能够放下身份,配她一起远离朝野,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
可是……
昨日,就在她的面前,就在一瞬之间。那些活生生的人,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地横飞的碎尸。
而那个平时温柔如暖阳的少年站在大殿前方,眉目清冷,眼中无甚波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寻常得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事,仿佛人命,在他眼中,与蝼蚁并无异样。
所以,她怕了。
怕梦里的场景终会发生。
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子民、朋友,甚至是亲人,在他的面前,如蝼蚁一般,灰飞烟灭。
茅屋中对她温柔至极的少年,与皇宫里视人命如草芥的国师,究竟哪个才是他?
她分不清。
“也罢。”画扇垂眸,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跟我来。”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指尖触碰锁骨,心陡然失控……
深秋时节,霜色染透了整座都城。日渐东升,日光依旧带着几分清冷。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街边的屋瓦上凝着薄薄的霜,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两旁树木枝叶稀疏,枯黄的叶子在枝头摇摇欲坠,偶尔飘落几片,在风中打着旋儿,最后静静地躺在地上,为这深秋添了一番别样的韵味。
画扇款步前行,金线蟒纹盘踞于官服之上,腰间一条白玉腰带缠绕,衬出几分威严仪态。千提小步紧紧跟在她身后,脸颊被秋风吹得红扑扑的,微微肿起的眼睛依然灵动有神,乌溜溜地打量着周围一切。
两人穿过街巷,高大的城门耸立眼前,朱红大门半敞,门前乌泱泱的一片,大批人集中于此,不知在做什么。
“见过丞相大人!”守门的侍卫老远瞧见画扇,小跑着过来行礼。
画扇微微点头示意,带着千提自旁边通道进入,一步步登上城墙。
耳畔,人声逐渐嘈杂。千提站在城墙上,双手扶着城垛,极目向下望去,只看见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聚集在城墙下,如蝼蚁般,密密麻麻。
“这是?”
“前些日子朝中出了些事,与北漠一战损伤惨重,这些是自边境逃难来此的流民。”画扇微微皱眉,神色凝重,顿了顿,又道:“京都无法接纳太多流民,大多数都安置在了别处,这只是你看到的一小部分。”
千提垂眸,城下不远处,官府在施粥。身后排队的人,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怀抱幼儿的妇人,还有年幼的孩童,无论哪个,都是一副面如土色的模样,显然已经许久不曾好好吃过饭了。
“千提,”画扇忽然问她:“你知道烹食人头时,如何确定内部是否熟透吗?”
“嗯?”千提错愕回头,一瞬间有些愣神。朱唇微张,好半天,她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在人眼处插入一根芦苇,再行烹饪。待芦苇不再晃动,则内部积液已经凝固,可食之。若逢战事,不得已之时,同类相食之事,常有发生,你不曾见过,不代表没有。”
城墙上的风愈发凛冽,带着冬日独有的寒意,呼啸而过,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千提腹中一阵翻涌,极力保持镇定,小脸还是不知不觉间变得惨白。
“没有人是生来便爱战争的,如若可以,谁不想活在太平盛世呢?”画扇轻叹一声,目光从流民身上收回。她转头看向千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试图消散她内心的恐惧:
“你想护着你的子民,可他也有他的子民要守护。”
一阵混杂着尘土与绝望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千提打了个寒战,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欲言又止:“这道理我懂,可是……”
昨日宫中血肉横飞的画面再度浮现在脑海中,千提微微闭目,鼻尖仿佛又萦绕着那股尸块的焦糊味。
可炸药,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硝石、硫磺,若在盛世,化作漫天烟火,自是美丽;可若战争四起,乱世之中,又为何不能变作火药击退强敌?”画扇美眸婉转,目光直直看向千提,眼底是洞悉世事的通透与坚定:
“火药,与刀枪,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东西。炸死、砍死,最后的结局,也都是一样的。倘若敌人逼至身前,能帮助自己在乱世之中立足的,就是好东西。千提,你明白吗?”
千提紧咬下唇,贝齿几乎要嵌入娇嫩的肌肤之中。
“居高位者,一味的仁慈,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那旨诏书,已经是他能给你的最大承诺了。”画扇叹了口气,“千提,你能明白吗?”
寒风依旧凛冽,如呜咽的悲曲在天地间演奏,城下流民衣衫褴褛,连能否解决温饱都是个问题。
千提垂眸,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将眼底情绪隐匿其中。风声在耳边呼啸,似乎是在催促她的回应。她沉默良久,终于轻声开口:
“我明白了。”
声音虽轻,却透着一种历经思索后的笃定。
从前她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而今带入他的视角想想,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举步维艰小心翼翼呢?没有谁是生来就爱战争的,只是身居高位,为保护百姓,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