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欢(239)
车队驶过云州街道,人声渐渐远去,离城越远,外面越加静寂。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城外长亭,怀瑾紧紧抱着长欢不撒手,而懂事的无忧说他先留在马车上。
“长欢,在战场上,一定记得护好自己,记得给我写信,记得想我……”祁怀瑾黏黏糊糊地说了一堆。
谢长欢笑着挠了挠他的腰,“知道了,阿瑾也是。照如今这般情形,我会与阿爹和沈老头商量,将云州战事速战速决,届时,我带无忧去凉州找你,你等我。”
“好——阿瑾在凉州,等夫人来救——”
长欢一把捂住他的嘴,“胡说什么呢?救什么救?你要答应我,将安危放在首位。”
“好,但是长欢,云州战事不急,哪怕要快,也当以战况为先。”
“嗯,有我和沈老头在,会尽力将伤亡降至最小,将蛮族的野心彻底击碎,保云州百姓长久安宁。”
“当然,我们谢大小姐最是英勇,不过,也是祁家的主母,是祁怀瑾最心爱的夫人。”
“怀瑾公子不遑多让。”
“何意?”祁怀瑾硬要求个答案。
“祁家主亦是英勇非凡……”“是谢挽瑜最心爱的夫君。”
长亭中的夫妻在依依惜别,晋纤月的车驾处,也有人在。
谢府府门前,谢景珏久久不曾回府,谢府护卫以为他是在等大小姐,却不曾想,他心中所念,还有一人。踌躇半刻,谢景珏匆忙打马朝城门口而去,他想要,再见她一面。
“殿下,您想要的那支雪玉红梅簪,待绮玉阁中有货,我为您寄去盛京如何?”多谋善断的谢家大少爷,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
晋纤月抿了抿唇,笑容浅浅,“那便谢过谢大少爷。”
“殿下……”谢景珏的手心被摩挲得出了汗。
“嗯?”
“景珏常年行走在外,倒是甚少踏足盛京,待云州战事结束,我可否去盛京找您叙旧?”城外月色苍凉,夏风拂过,草浪起伏,在广袤的天地间,向来玩世不恭的谢景珏眸中浮现点点期待,他眼中的星子比苍穹之上的更亮。
晋纤月恍神几息,轻声回答:“……自然,谢大少爷带长欢同往吧,我们好好聚聚。”
“殿下,我……”谢景珏想说,却不知如何说。
可晋纤月,大晋的永宁长公主,生来尊贵,也不喜拐弯抹角,直言道:“谢大少爷,本宫生在盛京,长在盛京,而你,身为云州谢家的继承人……我们,许是无缘。若无事,本宫先上马车了,谢大少爷……保重。”
“好……祝殿下此行一路顺风。”
璀璨的星辰藏入云端,漫天夜幕中,仅有一轮明月高悬,孤独俯瞰世间百态。
即将启程,祁怀瑾将无忧抱下车辕,后者握住谢长欢的手,两人均满眼不舍地望着夫君、爹爹。
祁怀瑾将唇贴在长欢脸上轻轻一碰,又抚了下无忧的脑袋,“很快就见面了,我先走了。”
沧桑年老的槐树下,家中人潸然泪下,前方车马渐行渐远,与浓重的夜色一道消失在视野尽头。
谢景珏拥住谢长欢的肩头,给予她无声的宽慰,他也想快些,去见意中人,尽管前路未知,困扰犹在,但他确信,他与他的殿下前缘未断。
可韶光易逝,世事变迁,有些人、有些事,终究会在时间的长河中失去原本的面貌。
“娘亲,爹爹不在,我陪你。”仍在抽噎的无忧握紧了谢长欢的手,他会保护好娘亲,等爹爹回家。
“好,无忧,我们回府吧。”
谢长欢神思不属,一时间忘了问谢景珏与晋纤月的事,她倚在车壁上,失神地望着透过车帷的点点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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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晋纤月亦是趴在窗边出神,除了与长欢分别的难过,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南音见她兴致缺缺,斟酌几息后,还是执意将话问出了口,她从十岁开始,就守在晋纤月身侧,她只愿她的殿下能一生喜乐,烦扰皆消。
“殿下,您是否对谢大少爷有意?若您喜欢他,大可求陛下赐婚,且谢大少爷是谢姑娘的嫡亲兄长,您与他,是良缘。”
晋纤月扭头坐正身子,执起新泡好的茶水喝了口,她笑容牵强,可在南音面前,倒是没什么好瞒的。
“云州谢家,是大晋的百年世家,虽未得朝廷敕封,但天下谁人不知,谢家据守云州,以护西南边境为家族重任。谢大少爷,他不可能离开云州,而本宫,亦不会离开盛京,自父皇驾崩,母后日日郁郁寡欢,本宫得尽身为人子的孝心。”
“而且,南音,你不是答应过本宫,物色些面首入长公主府吗?选得如何了?”
南音被问得哑口无言,殿下守太后娘娘自是重要,可难道她
的姻缘就可随意错过吗?南音伺候晋纤月多年,知道她的秉性,便未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道:“殿下,南音不傻,看得出您对谢大少爷并非无意,您不该这样,草率地否决一切。”
晋纤月用指节戳了下南音的眉心,笑得散漫,“好啦~你家殿下,要谁得不到,只是谢大少爷,当真是无福消受了,回盛京后,南音记得再挑挑,本宫不要多的,选一个即可。如今战事在即,本宫可不要当个荒淫无度的长公主。”
南音面上一片愁云惨淡,“殿下,您说的可是真心话?”
“嗯,快别啰嗦了,趁着夜色抓紧休息会,怀瑾哥哥说,得等明日夜里才会有客栈住。”话落后,晋纤月便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谢景珏再好,也不合适她,只是没想到,她堂堂永宁长公主,初次动心竟死得这般彻底,好在羁绊尚浅,过几日就忘了,还是找个面首好,她为妻主,不会有烦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