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欢(241)
祁怀瑾本不欲与他争辩,只因认为这人有些可怜,但他的话未免太放肆了些。“呵——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长欢只对我一人动过心,至于你,顶多是个芳心错付的痴情人。我看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考虑成家吗?”
诛心之论,莫过于此,傅知许被气得红了脸,只说道:“不成家了。”
悲苦寂寥之语,与前世之殇串联起来,祁怀瑾难得多了些愧意,他与傅知许,虽称不上至交,但总归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些。
“抱歉,我所言出自真心,知许或许该走出来了。”
傅知许笑得凉薄,“走出来?若是你,陷于我这般境地,能走得出来吗?我不执着于长欢,只盼她与挚爱琴瑟和鸣,做对恩爱夫妻。至于我,此生不会爱上别人了。”
“况且还得谢过怀瑾大度,让无忧认我为义父,怎么说,我也会有人养老送终,没什么好愁的。”
“对了,我来此,有件更重要的事。长欢在云州,我想将暗六暗七送至她身边,他二人是长欢亲手教出来的,剑法上乘,可以一抵数百,有他们在,长欢会更安全。”
祁怀瑾没见他这般滔滔不绝过,颇感咋舌,随即欣然颔首,“多谢。”
傅知许摆手,“与你无关,你是否明日启程去往凉州?”
“是。”
“怀瑾,我有一请。”
“不必客气,傅家小少爷,我会护他周全,此外,我会应陛下之请磨砺他。”祁怀瑾顺手为傅知许斟了杯茶。
“多谢,怀瑾明日出征,我为你践行可好?”是践行,也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在。
“好。”
言风问剑将酒抬来,顺便指使暗一给他们帮忙,没听过屋里两位说要多上些酒吗?
暗一有口难言,只无言地随人去搬酒。
酣饮半个时辰,酒盏相接,互诉衷肠,说到最后,祁怀瑾和傅知许都是又哭又笑的。前世之苦,梦中之困,他们没有倾诉的对象,而对长欢,他们默契地将她排除在外。
好在啊,如今,一切与前世不同了。
突然,言风叩窗道:“主子,陛下来了。”
“啊——洛晏怎能随意出宫呢?简直是胡闹!”祁怀瑾喝得有些晕,尚未站起身,晋洛晏便推门而入。
“你俩倒好,喝酒不叫我?”晋洛晏大喇喇地往坐席上一坐,言风迅速上了只新的酒盏。
“喝啊!”他不用人搭理,自顾自地倒满了杯酒,囫囵喝了下去。
傅知许不敢随意置喙,可祁怀瑾不在怕的,“诶——被皇后娘娘赶出来了?”
晋洛晏竖着手指,抵在唇边,“不可说。”
“哈哈哈——”祁怀瑾笑得尤为放肆,却不忘给人添杯酒。
哼,我夫人对我可好了,从来不将我赶出屋子~
只是,也不知是谁,最爱死缠烂打,且脸皮奇厚,一旦黏在自家夫人身上,便是拽都拽不开。
傅知许不敢大声嘲笑,但不影响他,低头、偏头……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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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当日,祁怀瑾与傅知琛带领五千兵马离京前往凉州,与定国公顾靖麾下的三十万西征军会合。除此之外,晋洛晏早在阳春三月,便派心腹秘密前往北境,暗中与顾靖的副将交接,招募新兵,以充盈战力。
暑气渐退,越往北方行军,荒凉之感更甚,可无论如何,这是大晋的国土,不容蛮族啃噬。
祁怀瑾以怀瑾公子的身份任职幕僚,故而乘马车倒不是怪事。而不管见何物都稀奇的傅知琛自是打马前行,在诸位兵将面前,他是正颜厉色的西征大将军,可在祁怀瑾的马车里,他只是那个稚气尚存的傅家小少爷。
“嘿嘿——姐夫,还是你这里好。”
“不骑马了?”
“有点累,我在你这儿歇会。”
傅知琛一口一个姐夫的,祁怀瑾无法拒绝他的请求,罢了。
正准备闭目养神的傅知琛,不过半刻,气息便稳了下来,睡着了。
祁怀瑾嗤笑一声,将问剑准备的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
傅知琛年轻,哪怕身后有李观潮和顾靖作保,且有傅伯庸和傅知许为支撑,但在那日朝会宣读圣旨后,仍是颇有沸反盈天之势,不少朝臣对此极为抵触。刚加冠的卫尉丞,又能有多大的本事?如若晋洛晏派遣而立之年的卫尉卿去北境,他们尚且不会有这么大的意见。
国事无小事,简直是小儿玩闹!
可是反对的大臣们却忘了,晋洛晏从不是无的放矢的昏君,而那些与傅知琛有千丝万缕的朝臣,更是国之重器。
至于傅知琛,即使知道此战他要听从祁怀瑾的指令,但也逃不过紧张。他是簪缨世家打造出来的驽剑,虽经过历练,但始终缺少锋芒,若要破茧成蝶,成为一把镇守大晋的利剑,他必须去危机四伏的北境闯荡一番。
八月廿六,绕过高峻磅礴的罡山,凉州平玺郡近在眼前。罡山南面,落叶纷飞,枯草遍地,而北面,更是满目萧瑟,连刮在脸上的风都裹挟着粗砺的沙石。北境最为好过的春夏两季早已逝去,蛮族许是要来了。
八月底,途经凉州四郡,祁怀瑾一行人终于抵达遥关城。
当日,顾靖副将陈燮为西征军介绍他们的新主帅,傅知琛与祁怀瑾携虎符将三十万忠肝义胆的兵将收服。
次日,西征军先锐部队天狼队与从盛京带来的五千兵将交手,从中择优选拔三千人,重组为飞镝骑,配马配重弓,主击敌军的精锐力量。
九月初十,遥关城练兵场,众士兵斗得如火如荼,摔跤比剑……各样皆有,而傅知琛也轻易和他们打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