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娇妾(43)
“唉!”冯忠忍不住用拂尘指了指她,“糊涂啊!”
太子殿下何时为妃嫔指派过宫婢,这些日子雪灾不断,殿下政务繁忙,冯忠还想着风荷苑有范嬷嬷应当无碍,谁知道闯出这般大的祸事,险些连累了他。
“我……”范嬷嬷羞愧垂首,先皇后薨后,她日子过得太舒服,竟忘了自己有几两骨头。
冯忠语重心长:“既然明承徽还肯留你,你便好好效忠。”
“是,再不敢了。”范嬷嬷劫后余生,恨不得将自个这条命献给明承徽,哪还敢有别的想法。
明思入宫后头一次坐轿辇,还是太子仪仗,舒适稳当,坐垫上铺着厚厚的白貂皮,她伸手摸了摸,这般品质,她还没见过。
裴长渊见她还有心思看坐垫,胸中莫名憋着一口气,话语间带着点质问,“为何不与孤说?”
“妾身助人为乐,”明思嘴角噙着灵动而狡黠的笑意,毫不掩饰其小心思,“她们想看笑话,妾身就让她们看个够。”
裴长渊垂眸凝视着她,气色倒还好,只是当真要瘦成竹竿了。
他向来知道宫中拜高踩低,但他是中宫嫡长子,自幼被立为太子,从未真正见过这一幕。
他把人弄进东宫,却连饭都吃不饱,滑天下之大稽!
这让裴长渊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烦闷。
明思没来过古拙堂,东宫前院,是连太子妃也不能轻易踏足的地方,从前还能来送个点心什么的,现下连点心也不让送,后院妃嫔更是没了借口。
院子里种着几株白梅,下了几日雪,枝头含苞待放,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颗高大的榆树,明思仰起头看着已经光秃秃的枝叶说:“来年春上,还可以摘榆钱,殿下吃过榆钱饼吗?”
她在西北住的院子里就有一颗榆树,厨房的嬷嬷年年都会来摘榆钱。
“吃树?”裴长渊脚步微顿,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怪不得卫轲春夏之际总盯着这棵树瞧。”
明思不解,她只识得太子身边的蒋陵。
蒋陵适时解释道:“殿下慧眼,卫轲的确说过榆钱风味甚佳。”
卫轲就是个饿死鬼,只不过这里是古拙堂,哪里有人敢摘榆钱,不过是白白落了泥。
“既如此,明年你让人来摘,做给孤尝尝。”裴长渊牵着明思入屋。
明思莞尔,“好呀。”
比起风荷苑的清冷,古拙堂便如那日阁楼上,暖风扑面而来,哪怕太子不在古拙堂,地龙依旧不歇。
两人穿过一座座楠木书架,书房后竟藏着一个莲湖,湖对面伫立着一栋三层阁楼,应当是太子寝居。
莲湖两侧是抄手游廊,裴长渊却带着明思走了横亘在湖面的九曲水廊,水廊上挂着一条条竹帘,垂下时冬可挡风夏可遮阳,悬起时既能赏景还可喂鱼。
湖心亭摆了书案,软榻,若是夏日,看书品茗,听雨下棋,必是一番妙事。
冬日莲花已谢,但游鱼摇尾,两人打桥廊上走过,一群群锦鲤便跟着游动,教明思目不转睛。
裴长渊余光瞧见,遂问:“好看?”
“风荷苑后院也有个小莲池,就是没有各色锦鲤。”宫里头规矩重,独这鱼儿在湖中肆无忌惮的游玩,瞧着爽心悦目。
“喜欢就让冯忠给你安排。”不过是几条鱼。
明思来者不拒,“谢殿下赏赐,不过风荷苑的池面已被冰冻住。”
裴长渊说:“冯忠自会办妥。”
穿过湖面,上了二楼,暖意透入四肢百骸,明思解开披风,小太监捧着挂到木架上。
“过来,”裴长渊将明思冷冰冰的手摁进了盛着热水的铜盆中,“手怎么捂不热?”
几次见她,手总是凉的,苍白似雪。
“妾身怕冷,一到冬日手脚皆凉,习惯了。”明思垂眸,两人的手交缠着浸在热水中,太子掌心宽大,衬得她的手小巧玲珑,一掌就握住了她一双手,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父亲。
父亲的手亦是如此宽厚温暖,冬日时常将她的手纳入掌心取暖,隔绝寒风,似火炉一般。
“想什么?”裴长渊抬起手。
明思忙回神,拿过小太监捧着的巾帕给太子擦拭,“瞧殿下手中戴着的玉扳指好看。”
裴长渊收回手,“这是父皇所赐,好看也不能给你。”
“……”明思羞恼地嗔了太子一眼,“殿下当妾身是乞儿嘛,妾身可没说要。”
这玉扳指她也戴不上呀。
“怎么不是?”裴长渊眼帘低垂,“你才进来多久,已经问孤要了两样东西。”
榆钱与锦鲤。
“那可不是妾身要的,”明思擦干净自己手上的水珠,将巾帕放到托盘上,抵口耍赖,“都是殿下非得赏,妾身却之不恭。”
“你这张嘴对着孤倒是能言会道,”裴长渊屈指刮了下她的唇畔,“怎么还能叫人欺负?”
“才没人欺负妾身……”明思话还没说完,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捂着肚子神色讪讪。
裴长渊剑眉微挑,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明思努了努唇,只得认输,娇声求饶:“殿下,妾身好饿……”
裴长渊忍俊不禁,嘴角溢出一丝笑,吩咐道:“摆膳。”
蒋陵随着送膳的小太监进来时,瞧见这一幕,止不住诧异,方才进门时殿下还一脸阴沉,这就雨过天晴了?明承徽真有几分本事。
明思原以为会看见摆不下的珍馐,但桌上不过八道菜,数量上看着还不错,可宫里的菜色讲究精致好看,每一道的量少,其中又以素菜居多,一点也不像太子的膳食,却正合明思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