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130)
话说到这,她只像沉浸了自己的世界一般,不再开口说话了,是时候给她们几人留下足够的浮想余地了。
洪氏想起刚苏以言所说遇上水匪一事,巴巴地抬起话头,“待回去妾身便给自家官人说说,这好好的繁华睦州地界,一向治理严苛,何日竟出了水匪?不妨让衙门派人前去,将水匪一窝端了,让睦州的老百姓安心呢。”
苏以言心中一跳,果然,这水匪,不能说是匪,就是谁人故意
而为的,目的是冲着来睦州上任的云鹤而来,索幸云鹤狡兔三窟一般计策,不然早落在了他们手里,究竟是谁派遣的?是萧家做主?还是地方官员害怕这通判来查出什么,从而害怕出此下计?况且这洪氏这样说,莫不是在试探她,抑或是贼喊捉贼的老把戏?
她神色激动,仿佛提起水匪她还有所畏惧一般,接过子星递来的茶水,她咽下一口水,又是那乖俏模样,见众人目光都在她身上,才张开小嘴,状作神秘说,
“那真是多谢洪娘子了,表哥同妾说,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禀叶知州此事呢,他说,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大功德呢,若事成,他会禀报官家,让官家为睦州地界的官员封赏呢。说不定,官家一喜,表哥便会调任回京了。”
她言语中的美好期待被洪氏鄙夷,但她微微抬眼将周遭人的反应扫了一遍,那邓氏见洪氏这样说了,也不甘心落后,她抢过苏以言的话,急匆匆道,“是呢,这睦州地界竟然出来匪患,赶明日妾身便叫我家官人也同去剿匪,”
她停了停。
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到时候,还望小娘子同通判说,在官家面前务必多多替妾身夫君美言几句。”
说罢,她像是彻底抹下了面子,又喊道,“小娘子,”她直直看着苏以言,大有她不点头誓不罢休之势。
普通品级的官员别说能面见官家了,就是奏疏之类的也很少会被呈递上去,一般两府大臣都只会先将这些地方,一般是以路州府为准的领头官员上传来的普通奏件迅速料理了,遇见棘手的大事再转呈皇帝,皇帝平日里偶尔罢朝,就待着他新建的宫殿中,除却朝中大事,几乎是放权给了两府三司,而,再往下品级官员的,奏章,便是更见不着天颜了。
正巧,苏以言还未答话,传来急切的两声敲门声,云飞在外喊,“子星,小娘子可用好膳了,郎君醉了,叫小娘子和他归家呢。”
子星看向苏以言,用眼神询问她,苏以言点点头,她才走过去打开门,苏以言柔柔弱弱地站起身子,向屋子里的人行了福礼,脸上尽是笑意,“娘子们,多谢你们今日与妾作陪,表哥已醉,妾须得照料他,妾先告退。”
那邓氏还在追问着,“小娘子,这事就拜托你了。”
待子星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后,她才踏出门去,子星往日里都在云家服侍,哪儿见过这种人,在她耳边悄声嘀咕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就仗着小娘子你年纪小。”
苏以言抬头只见着站在廊中的云飞,并不见云鹤,她脸上露出疑惑来,云飞解释道,“郎君在外面马车上,他醉了。”
苏以言本以为云鹤醉了只是借口,听云飞这样说,她也顾不得许多,步子有些快了,下着楼梯问,“表哥身体,怎么喝得酒?”
和云鹤单独相处了快一个月,她将平日里云鹤冷着脸训人时的语气学到了,云飞一惊,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立马委屈道,“小娘子,你这就冤枉我了,你知道的,郎君做了决定的事,怎么是小的能改变的?小的还望小娘子帮忙劝劝呢,劝郎君顾惜身子。”
苏以言也知道云鹤决定的事怎么会改?她只是有些气恼,恼他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之前吹吹风就快要倒了一般的身子,还是她将将把他扶住才看见他站立着,不然她感觉云鹤若真落在地上,下一步便要仙去了。
她更恼那些在地方上无法无天作为的官员。
可转念一想,莫不是这睦洲的官员实难晃弄,致使云鹤不得不喝这酒?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脚步加快,匆匆赶到了酒楼外停靠的一辆青布马车外。
马车外首尾一共站着的还是那四个相熟的侍卫,见她来,对着她行礼,她微颔首以示。
云飞搬来马凳,子星扶着她,她迫不及待便踏上马车。
苏以言未等人来,便自己掀开了帘子,马车内光线昏暗,都已经立夏了,但云飞还是给云鹤准备了暖手的,她还未进去就见云鹤已斜靠在马车内壁,那双平日里如悬珠般的眸子也紧紧闭上,看上去已是沉沉睡去。
她将帘子放下来,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因疾步有些散乱的衫裙,悄悄坐在云鹤身边,又才抬眼看他。
这是第二次她见着云鹤成眠,前一次是因她而病那次她去探望生病的他,正巧他未醒来,便伴着姜氏说了会话。
天色突地变阴沉了,起风了,将帘子吹得东扭西拐。
苏以言从纱窗往外瞧了瞧,正巧看见周遭的小贩做鸟兽散开来忙提起东西边跑边吆喝,又招呼着相熟悉的人,大喊着,“快下雨了,收摊子咯。”
天气真的差,如同去年京府天气一般,一场雪从秋落到春,这一场雪不知毁了多少屋舍,还让边境西夏有机可乘。
她那日推测出朝堂边境之事紧急,因她在难民堆里见着了那加急马匹,但她却一直不知到底有多紧急,直到云巩被派往陕西,去抵御敌军。
她在来睦州的路上与云鹤交谈中得知,边境情况已十万火急,若不是至此,以官家用人规律来看,定不会让云巩前去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