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145)
这金氏可乃前任分水县知县的玉女?苏以言在心中暗忖,若真是,这恰到好处的一点是她的年龄似乎也对得上,“姐姐如何做此说法,若是姐姐信得过我,不妨对我说上一说。”
金氏只摇头,“是姐姐失言。”
苏以言见她不愿开口了,也不为难她,让她自己缓和情绪,好半晌才问,“金姐姐,既然今日无花可赏,不知姐姐可会下棋,不妨与妹妹对弈两局?”
金氏却没想到苏以言会叫她对弈,时下最受小娘子们喜爱的高雅一些的活动便是赏花插花品茗,往下便是约三五个小娘子一起踢毽子,蹴鞠,投壶等。
她此行是受那盐商夫郎吴多指使,她早便听吴多说了,朝中已经派下一个通判,来睦州有五成是来查私盐一事。她又不经意问,那通判是谁?吴多亲吻着她的柔荑,才继续说,“那通判还是原来那云老相公的孙儿,那小儿来睦州查案子不就是为了在地方上做出政绩,然后回东京升任。”
说完,那吴多又狠狠地啐了一口,“若真要在这地方上做点政绩出来,不知道他是来拿我开刀,还是拿那做衣衫的开刀。”
做衣衫的,丝绸商张默,两人原同行暗昧之事,后却不知起了什么争端,越发见不得对方。
金氏却在心中暗惊,她的心跳缓慢而有力,努力沉了沉气,冲着京府云家的名头,她也会走上这一遭,但这与她在那吴多平日里面前所表现的不一样,吴多说了好几次,她假装自己不愿去抛头露面,三番四次推拒了,吴多为让她去,又说那通判带着一小娘子来上的任,讨好不了通判可从他身边的小娘子下手。
她还是依旧如之前一般摇头。
直到吴多放下一句狠话,她才表现得不情不愿地往云府递了帖子。
收到苏以言的回帖时,吴多正在她身边,抱着她,许久未打理的胡须扎得她闭了闭眼,将心中那份恶心压下去,然后她才笑着故作嫌恶地将脸扭向一边,柔媚无骨的身体却在迎和他,直到听见外面丫头回禀,说:“云府小娘子回了帖子,娘子请过目”,她才松了一口气,从吴多怀中起身来,去开了门,将信拿在手上,略略看了一眼,装作毫不在意地将信“啪”地放在桌上,“那通判的表妹邀请我明日过府一叙,赏府上的芍药花。”
吴多也懒得看那回信,只将她继续搂进怀中,在她的脖颈处磨蹭,又用着深情的声音唤着她,“冰娘,冰娘。”
她不想答这个名儿,手还在继续往外推开他,吴多见她不应,失了兴致,两只钳子一般的手指将她的脸扳正,脸色一沉,却挑了挑眉,随后带着风’啪‘的一声打在她脸上,狠戾目光透着寒意,“婊子,真是给你脸不要,”
她回忆至此,心情有些不佳,但还是端庄地微笑着对着苏以言点了点头,“妾身棋艺不佳,还望妹妹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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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哥,我怀疑她就是前分水县金知县的玉女,”苏以言下完两盘棋后,金
氏便以体力不支为由告辞了,苏以言本想亲自送她出门,却被她拦了,她还半开玩笑似的,“若是妹妹见外送我,姐姐我下次哪儿敢来啊。”苏以言便让子星送客,柏珠收拾未用完的糕点,苏以言自己用竹篮子将青石棋奁装了进去,提了棋去寻了云鹤。
她刚准备敲门便见着手中端着空碗的云飞,她将声音放小,悄声问,“表哥可歇下了?”
云飞摇摇头,侧身出来让门给苏以言。
苏以言小心翼翼踏进门去,歪着脑袋去瞧,就见着云鹤换了一身青色衣衫,正斜靠在凭几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卷,他应该是刚喝完药,喝完药后只用了一只手拿着绢帕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嘴角处尚有些许遗留。
她握了握手中的锦帕,竟想走上前去替他擦干净,这个念头一显露出来,她不由得红了脸。
云鹤余光见她进来,站在原地也不动,什么也不说,将目光从书上跳到她身上,咳嗽两声,“表妹,可是有了收获?”
这自然是在问,刚刚她作主人翁招待来客一事。
她匆忙点头,提着棋盘快步走过去,坐在塌沿边上,凑过去见云鹤手中握着的是《周易》,一旁放在的矮几上海摆着纸与笔,上面画着几种卦象。
“这是什么卦象?”她眼似秋水,眉似轻烟,一发问,云鹤便答了,“利卦。”
见她懵懂的眼神,云鹤还欲给她解释,但她看出来了,这是很复杂的东西,她灵动地直摇头,云鹤还在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用柔和的语气对她说,“表妹若是想学,我教你。”
“七哥哥,”苏以言突地抬头,正好头上发髻两边都插了好几只小金花钗,其中一只从正在她头顶上的云鹤下颌上划过,划出了一条细微的口子,瞬间便沁出了鲜血。云鹤见发髻之间似乎有着花瓣,便微微侧起了身子,往那边瞧去,正看清确实如他所料,应是她从木槿树下过去时落下的,刚准备伸手去取,她忽地抬头,如点漆般的眸子闯进云鹤的视野间,云鹤呼吸一滞,一时间竟忘了下颌上那道刚划不久如火灼烧般的疼痛。
苏以言却一眼看见了云鹤下颌上不断沁出的血珠,急得站起身来,用锦帕去替云鹤擦拭,刚没敢做的,现竟然有了别的事发生不得不做,她见那血珠还是接连冒出,带着哭腔忙对云鹤致歉,云鹤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擦了,“一会便会好的,表妹不用道歉,是我见你发间有木槿花瓣。”
苏以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缩回去,又去碰了碰发髻,将花瓣取下后,抬眼过去,见着那血珠确实不再继续往外冒出了,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带着雾气的眼眸望了云鹤一眼,转过身,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