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165)
吴多不理会他语气中的一丝怨念,同时也不见外,只喊着,“堂弟。”
蔡易点点头,看向周遭的人,无奈撒娇道,“堂伯,你就饶了侄儿吧,”
蔡成知这弟弟是不耐烦了,只对着他说,“这不是你要认人吗?这边依次站起来的是五堂伯家嫡亲的三位堂兄弟,”
蔡易又懵了,他敷衍地对着兄弟见了见礼,又问蔡成,“兄长。我刚从伯祖母那里过来,伯祖母说,兄弟姊妹们都在念书,怎么?”
“你便别问那么多了,愿意留在这就坐我旁边来,不愿意就去外面找乐子去。”这话说在了蔡易的心坎上,他正准备离开这里,又不知道怎么说,现在,自家兄长替自己提出来了,他只好装作不好意思笑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事了,我去县城里逛逛。”
“去吧,我吩咐人跟着你,带着你逛逛县城,”蔡易可不想自己兄长找个人监视着自己,本以为到这些地方了,可以为所欲为一把,没想到他却还说叫人跟着自己,故而蔡成话还没说完,蔡易就抢了过去,“堂伯,府推,节判,堂姐婿,还有各位兄长,我就先行离去了,你们慢慢谈事。”
蔡谨见蔡成正在对他引见屋内的人,便拿了一旁陆辛递进来的信,拆开来,三下扫过,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越看脸色越臭,将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正好,在蔡易说完话时,整得蔡易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长辈生了气,只弱弱发问,“堂伯,怎么了?”
蔡谨却没来得及理会他,只喊蔡成,“归元,你过来看看。”归元是蔡成的字,他们这一辈行归字。
蔡成见堂伯这模样,他失态了,也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又听见蔡谨让自己儿子去请族内长老等众人去正厅议事,蔡成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发生,他大踏步走过去,蔡易也出于好奇跟了过去,信上写——“见信遣九成家产以充国帑,方可保家宅安。”
国帑,不就是皇帝的内藏库。
在场人,听蔡易念出的句子,无一不变了脸色。
这个字一看便是出自他祖父手,这字造不了假,他也有许多不明白,只好出声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兄长道,“祖父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蔡成心中乱得不行,只得随便应答蔡易问话,他这弟弟,真顶顶是个纨绔,祖父竟连一丝消息都没给他透露,但她只见这话,只猜测祖父是在京中出了何事?还是朝中风向又变了,竟让他下这么大一个决定。
其实,在他回本家前,祖父便悄声与他交代了这些,但,这都是下下之策,谁愿意将自己家好不容易得来家产尽数充公。
吴多稳稳当当坐在那里,像是他们所商讨的这些事均与他无关一般。
那赵府推赶忙凑上来,“户书这是何意?”他竟同蔡易说了相同的话,实是听见这话心惊胆跳,若是蔡家将大半家产缴了上去,那么,官家就算是逮着他蔡家的尾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蔡家的钱银,可多于之前富商谢家的钱银数倍。
那自己又该何去?他同蔡家早在将苏家扳倒,打算陷害云家那刻,就绑在了一条绳子上,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为过,他一瞬间领会到了,为何蔡谨让自己儿子去将蔡家族长等都请过来,莫非是打算按照蔡户书来信而动,他为了坚定蔡谨想法,又说了一句,“五官人,不能如此做啊。”
蔡家若从许多事中夺身而出,那他一个没靠山的,他不由得心中乱跳,拍了拍站在一旁的赵珥。
这一拍将正在走神的赵珥惊过来,此刻他的想法也同府推一样,蔡家脱身后他一个小官这不成了背锅的,他也忙道,“下官也认为不可如此行事啊,五官人,万万三思而行,不能如此做啊。”
赵府推见蔡谨不答,一时间将信拿过来,见众人这才看向他,他深吸了两口气,给这封信下了定性,喝道,“这定是有歹人仿照户书笔迹,引得蔡家不得安宁。”
蔡易可不理会,他不允许有人插手他们自己家的事,尤其见着赵府推那张脸,分明有些同样的本色在二人身上,同类型的人总能在相同的人身上寻到那股味儿,但他见他那眯眯眼就是莫名不爽,他只将纸抢过去,指着纸上的那个“充”字,大声说,“这个充字,祖父的书道写的时候就喜欢将竖弯钩拉长,竖弯钩可见着了,这正是祖父的书道,可不是赵府推你所说,是歹人仿的。”
蔡成没说话,只问,“堂伯,如何?”
他又有些懊恼,自己检讨责任道,“若不是侄儿与人办事失利,想必祖父也不会出此下策。”
“衙内,你说这话,便是将责任往我身上推了,”赵珥将脸沉下来,也拿出了那微不可察的官威。
蔡成虽脾气不差,但也是在京府里,高官之子中间混了二十来年的,闻赵珥这话,见他脸色先自己沉了下来,也免不得心里堵了一口气,“那可不是?赵节判,若不是你对马车做的手脚,恐怕那云家小儿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蔡易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他脑子里像是抓住了什么,又瞬间消失不见,他对着哥哥问,“兄长,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什么云家小儿?什么刀下亡魂?而且,祖父寄来的这信到底又是何意啊?”
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蔡谨出声问,“谁?”
外面的小厮声音传进来,吴多认出来,这是他派去给云家通判送礼的心腹小厮,既然无法将这许多事隐瞒下去,就使计将云家小儿与叶初一般,拉进自己阵营,就算蔡家倒了,他也不至于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