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179)
陆辛在身后思索片刻后,语气沉稳,实在说来,“没有,小的也遣人去寻他二人,但官人你知道的,他二人乃是乞儿,居无定所,若没有透露,也有那些乞儿做掩护,小的实在不好寻人。”
蔡易隐瞒了自家胞弟掳掠走了另一个绣娘的事儿,只说,“那绣娘是个不识字的,说是吴多让她绣册子,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说完,见蔡谨抬眉,他又将话绕回来,懒懒地嘀咕了一句,“莫非他们也是遭了官府的道儿了?”
蔡谨微皱眉头,“也?”
“我那蠢笨弟弟,不就是遭了道了,”他不想告知蔡谨此事,只在心里暗骂他不知将尾巴藏好,漏出这些破绽来。
但又极为担忧,只速速加快了步子,往正门外去。
他又听蔡谨问,“归元,先前你那随身的阿豆阿萁,在刺杀云家那小儿时,可是暴露了身份?”
“唯一暴露身份的,便是他二人的身形,一人壮如熊,一人小如鼠,但只要他二人不都被官府逮着,云家那边没有实证,到一定时间,也只能把人给我放回来。堂伯,我刚已吩咐了阿萁,他比阿豆更为审慎,你老大可放心。但我听说,那李兵侍是来剿匪的,那些匪徒可藏好了?”
蔡谨抬了抬右眉,看向身后的陆辛,陆辛会意,往后落下了十余步,蔡易才听见他带着一丝阴险的声音道,“已藏起来了,我看何人寻得到。”
他说完大步往门外走去,外望,那支兵队整齐有序正站在烈日下,与之一齐的,还有他那不争气的侄儿。
蔡谨先对着那站在伞下身着红袍的人行了大礼,语气热烈,“想必这便是李兵侍,还望前往鄙府,喝杯凉茶,这赤日灼心吶,”他又转向门房,大声呵斥道,“有贵客来访,也不知请人进府,不知道我养你们做何用?”
那门房的赶忙请罪,他却当没看见似的,也不在意李兵侍冷冽的眼神,右手一抬,“请,请。”
第86章
开封府,相府。
云介从翰林院下值回来,已经戌时了,门前硕大的灯笼发着红烛光,照亮着他脚下的路。他向来平稳的步伐在此时显得有些杂乱,逮着来替他牵马的门房小厮就问道:“父亲可已在家?”
门房将缰绳拿过去,恭敬回答道:“回四郎君的话,三官人尚未归家。”
他下了马,正说完,打算往门内去,就见一顶靛青色软轿款款而来,云介比门房的小厮还行动得快,冲上去,替自己父亲打帘,云坚还没看清帘外何人,先闻其急切之声,“给父亲见礼。”
他这才伸出手,弯了腰,打算从轿中出来,见着自己儿子那副不顾以前风度略微急眼的模样,声音不大不小,理了理衣袍,“发生何事?竟不顾礼节在门外替我打帘,不在书房内等我?”
云介声音温润,“父亲,孩儿知错,但不知父亲可知,官家竟允了蔡户书告老还乡之举。”
云坚抬了抬眼,故做疑惑之问:“怎么?翰林院消息竟如此滞后?”
“父亲,您老早便知了?您老可与仲父商量着给七郎去信了?”
“去了,应比你伯母还早到。”
云介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像是如释重负般消失,“这些日子,孩儿在翰林院当值,故而一直未归家孝敬长辈,还望父亲谅解。”
“官家将你放在翰林院,多学些东西是好的。”
云坚的话意味深长,引得云介频频望向他。
云坚却又移了话题,“今日乃何年月?”
云介一手执扇替父亲打风,有些不解父亲这是何意,只答,“今日乃建德三十四年六月十八。”
还未问出口的疑问,立马便被解答了,“近日,朝中有大喜之事,官家高兴,便允了蔡户书还乡,此乃天意,或是人和,谁又知否?”
两人并排着走进偏门,忽地听见后面一人脚步声响起,呼唤着,“三官人。”
云坚回头,看清来人后又对着云介指了指,不复先前那般严颜,笑道:“诺,人都已回来了。”
“可带回了七郎的信?”
“小的只带回了口信。小的到时七郎君于公堂之上正忙着。七郎君对官人道了谢,他说他知了。”小厮不紧不慢将话回了清楚,又听见云坚语气严肃下来问,“七郎可有交代你他会如何做?”
他依旧低着头,不快不慢说:“七郎君说,他既去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下去吧,领点赏,休息两日,辛苦你了。”云坚对着他挥了挥手,轻叹一声,“这七郎,新出之犊瞳。”
小厮语气轻快道了“是”后便大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云介长眉又皱了皱,速眨了两下眼,又将目光移到前面做“请”姿态的宅老身上,低声问:“七郎这是何意?莫非真要与他蔡家彻底撕破脸皮?”
他不能理解,平日里对事情看得透彻,深谙明哲保身之理的弟弟,竟想化身成比台谏之臣更锋利的剑,还誓得将他蔡家捅个对穿?于自己府上极为不利,官家不愿再倒蔡,他倒,定会引起官家的不满,况且官家也只是要钱而已。若真如此做,也会影响前程,再,官家本身就忌惮臣子相互弹劾,对他云家也不是足够信任。不由得心内担忧,面上也表露出来。
*
苏以言瞥见姜氏听闻云鹤去剿匪了,脸色苍白,眼角泛起不少淡红血丝,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姜氏这态度实在一反既往。
她浅低了一下头,记忆中,从前在云府里,姜氏便算是听闻云鹤病倒了也不见她脸上会是如此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