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49)
“省得,你少操心,莫累着我世侄了。”
人走了,云鹤用茶水漱了口,二人算是进入了正题。
屋里叶初唤人又添了一盏灯,叶初从书架处扯去一封信,递给云鹤,“世侄你看。”
云鹤接过信,瞄了封,是三叔落的款。
朝堂中,因户部尚书蔡丰致仕,吏部上了数份推荐名册,皇帝也不点人名顶上,只将名册搁置了,一部之首这个位置就空了好几个月了。这个位置本就是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但直到现在,这个位置都没有哪个党派能啃下来了。
李旸带着剿匪的战功回京都后,等待他的却不是升迁,只是平级调动了一番,最近因上了个折子,惹了皇帝不快,已被调往地方了,猜测是为蔡家衙内的案子。
最后提的是,蔡家衙内的案子,本身他这种地方豪强抢的案子地方上可结的,但加上毒死灾民这种恶性事件,云鹤咬死不放人,然后索性将事捅上了东京,过了权知开封府事陶栖手上,陶栖典型和事佬,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有关于两党,陶栖将案子递上了大理寺,拖了好几个月刑部大理寺还没下文书:蔡户书得知他孙儿被羁押,险些气得断了气,又拖着病体,急说是陷害,又一两个月,还赖在东京,这才求了陛下恩典,老臣的面皮,面见陛下,陛下先前拿了钱心里舒坦,封禅泰山,礼部着手准备,这两日敕令便会下来了。
“户书这个位置,竟还没有官员补上,不知官家是何意啊?”叶初见云鹤折信,塞回封去,知他是看完了,自用茶盖子撇了浮叶,慢慢啜了一口,又将瓷杯放回桌上,。
云鹤将信放回,道:“小子也看不透。”
二人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写着难以置信。
云鹤冷声道:“蔡家害民,传谣四起,竟还能如此结了?”
“是啊,君心难测。”叶初心中亦有不忿,“而且,一场洚汛淹了两个县,睦洲本就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良田都被淹了,又被蔡家收购了,今年灾粮一吃完,明年灾民有房住却没田种,会闹事的。况且这谣言传得很广,事闹得如此大,民愤难平。”
云鹤道:“这是让我们来承受百姓怒火,平息民愤?”
叶初吐出一口大气答:“我看信上的意思如此,若是难民不举事还好,若是举事,你我二人……”“哎”叶初又叹了气。
“如此行事儿恐怕太过了吧。”云鹤道。
身为睦洲最大的父母官,两个县受灾,二人可谓是做了所有能做的事,还有那桐庐,至今没派官员上任知县,桐庐一番大小事宜都落在云鹤身上,故而他去分水走了一趟便转身去了桐庐。
“蔡氏一族还握有市舶司开的公凭,”叶初颇为认同,点了点头,推心置腹道,“贤侄你是知道的,这睦洲之上两浙路,那两长官压我一头,逢年过节,那两家哪家不收点孝敬钱?”
“他们那几人甚至养寇自重,”云鹤嗤笑一声,抬眼望向外面的风雪,“罢了,这李兵侍奉旨来剿匪,真是剿的一团糟,还把自己品级剿没了。”
几支灯火在灯帷下摇曳缥缈,迎着雪光二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窗棂上,二人沉默良久,叶初率先打破“僵局”,道:“蔡氏盘踞已久,根深蒂固,我们死咬蔡二这事,便是已与他撕破了脸皮,他又倚靠萧党,又有两浙路长官依仗,待他蔡二事了,便……只恐怕日后我两日子不好过。”
叶初又叹:“俗话道:头痛灸头,脚痛灸脚,若能剜肉去疮,应是再好不过了。”
云鹤掀了眼皮,一双深邃的雪亮眸子对上叶初那闪烁着精光的眼,沉声道:“若是走到那步,蔡家也不是不可倒。”
云鹤出叶府时已戌时四刻,雪厚陷脚,马儿滑蹄,街上人迹罕见,云鹤暗想:“若不为官,饶有兴致,便是凛冬踏雪寻梅又有何不可?如今却只因了些许事儿烦忧,失了这性质。”想到这,不禁摇了摇头,蹙起长眉,长叹了一声。
云飞也长叹一声。
对着阿杜商量道:“马蹄打滑,该如何是好?”正说着,那宅老便出来了,拎了一捆布,门子紧随其后,那宅老出来对云鹤道:“通判老爷,小老儿担心马蹄打滑,特意寻了麻布,用麻布裹住马蹄会好些。”
几人合力给马蹄裹上布。
宅老和云鹤站在屋檐下,宅老看着尚未及冠的少年,不禁想起了自家知州年轻时候模样,由衷感叹:“通判老爷少年有成。”
“您老过奖。”云鹤突然用上了敬词,那宅老连连摆手,“小老儿不敢承。”
云鹤回到府上已戌时末了,府上只剩下灯笼里赤红的灯火在漆黑一片中摇晃。
他连衣裳也没换便去了姜氏处,想给母亲报个平安,姜氏还没歇下,苏以言竟还在她屋里,二人听说云鹤回来了,都起身来,姜氏看着云鹤睫毛上的米雪,心中心疼得紧,忙叫他回去歇下。
苏以言见着云鹤回来了,便向姜氏告辞。
云鹤提出送苏以言回房。
二人走在前方,云鹤替她掌了伞,苏以言问:“哥哥可用了晚膳,究竟是有何要紧公务,竟这么晚才归家?”
第126章
大雪断断续续纷飞了两日,路上行人渐少,只有一匹快马在奔腾,原是有东京里的文书到了。
云鹤在判厅办公被叫去了州厅,随着他而去的还有从门外
紧赶慢赶来的两位判官,到了之后,叶初请他们下座,吩咐书吏上茶,一人下发一张吏部下的告身文书,这文书像邸报一样,下发是为了让一路驿站为官使提供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