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304)
日子百无聊赖。
她让云飞去寻了纸笔书卷来,每日读读写写也就过了。
至五月初四。
云飞用了早膳回了云府一趟,想去从云鹤私库里拿些好的笔墨来,免得辱没了小娘子,却没想到见着子星一直在等他。
子星问了始末,便跟着云飞来了邸店,她也很知趣没问苏以言为啥不住云府。
只感恩苏以言多次。
仍然见小娘子依旧闷闷不乐模样,想是未见着郎君,于是提议去看龙舟,因明儿是端午,要赏龙舟。
苏以言却提不上兴致。
从五月初一始,街市上卖桃柳蜀葵菖蒲等物的商贩多了起来。子星见着热闹,却见苏以言不出门,她早早买了五色丝线,在家编了百索,就等着给小娘们佩戴上,长命缕避邪祟。
云飞不知道从哪儿钻回来。
道:“小娘子,明儿郎君要伴驾,赏龙舟,你也去看看吧。”
“真的?”
这几日都打听不到云鹤消息,她心里虽急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听云飞这么一说,总算是知道一些了。
话音刚落,店博士上来敲了门,恭敬道:“小娘子,外间有个官人找你,说是有话带给你。”
“可知是谁人?”子星发问。
“官人没告知小人姓名,是个年轻郎君。”
云飞警铃大作,“不会是榜眼郎吧。”
苏以言道:“应该不是,他回乡去祭祖了,再说咱们去看看便知了,顺便出去走走,买些艾草和小团扇回来。”
“欸!好好,婢会做艾花,再买点绸和纸,明儿小娘子便可戴在头上去赏龙舟了。”子星见着苏以言总算展颜了,连声答应着。
三人往外去。
云飞一脸警惕模样,看得子星暗笑。
是一个穿青色棉布衣裳的清瘦郎君,看清背影,确认不是那姓周的状元郎后,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走到那人身后,忽闻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苏以言听得不真切,出了声:“这位郎君,可是你有话要带给我?”
那人转过身来。
苏以言不认识。
但云飞认识,他喊道:“李郎君?”
正是李佑。
他见着苏以言,便是被她的脸给惊住了,好一张国色天香的脸,难怪如此清心寡欲的贤弟竟能开尊口让他帮忙带句话。
见是云飞认识的人,那便是云鹤的好友,苏以言本欲再发问,却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好一会,蹙了眉,发作前。
云飞道:“郎君,可是我家郎君有话托你带来?”
李佑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向苏以言行了个礼,“小娘子勿怪,只是李某从未见过与曹八斗赋中那句“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相符之女子,小娘子恍若神女。恕李某冒犯了,冒犯了。”
苏以言轻轻回了个礼,既周到,又客套,问:“可是有话?”
李佑骤然想起,忙道,“是是,云贤弟有话想让某带给小娘子。”
“李郎君,请说。”
“贤弟说,明日过节,本是休沐,但京中四品以上官员都得去赏龙舟,他被陛下卿点伴驾,已让人给云府留了席位,也给小娘子独留了,希望小娘子赏脸前去,散散心罢。他原话由我转述了,定是一字不少,一字不差。”
苏以言这才笑了,笑吟吟地朝他道谢。
李佑脸一红,拂袖而去了。
五月初五。
苏以言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
云鹤虽独给她留了席位,她若是离得不远,还是要去向云家姨母等打个招呼。
子星手可巧。
以绸和纸,剪成艾草枝干状,又点缀了蜈蚣等五毒蛇虫,又做了天师形象和其綴在一起,又拿剩余的艾草做成了假花,她给苏以言梳了个绀绾双蟠髻,再佐以此多种艾花点缀,最后插上了几颗珍珠小钗。
步入仲夏,天热了起来,苏以言今儿穿了一薄纱,她将将长命缕轻缠于玉璧之上若隐若现,煞是好看,于是她又吩咐子星与云飞都将各自的找个方式佩戴上,自己将另一个才做好不久的塞进袖子里,这是待会见着云鹤送给云鹤的。
她心中蜜如糖,这是她昨儿做了两个时辰才做好的,料想云鹤定能知晓她的心意罢。
下马车时,只见外面许多富贵人家的女眷。
云飞也是第一次见这大阵仗,不成想,竟如此惊人。
去年开了恩科,五月郎君已在睦洲赴任路途上,哪儿能得见如此宏大场面,子星瞧他那没见过排场的样儿,笑出了声。
一抬眼,看见了围幕,层层叠叠以锦绣为帐,看不清里面的人,但云飞与子星对云家外用物件上的图腾很是眼熟亲近,一瞧上便拉住苏以言给她说道,原来那正移动的帐子隐藏的是云家的女眷。
苏以言心中正纠结,她猜想子星回云府找云飞时定不可能瞒天过海,毕竟府上一应事务是她姨母在管,但她不知该如何面见她们,若是问她为何来东京,她能扯谎不眨眼吗?她素来说谎时脸红心跳,肯定会被她们瞧出来,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于是她想,她们发现她她再去招呼吧。
观赏席台分别在金明池畔两岸设立,许多商贩小摊。
苏以言这岸台上的都是品级大的官员家眷,另一边则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台下全是挤来挤去的百姓,好热闹。
台上有专人送来粽子,苏以言今日出门戴了长纱帷帽,看不清晰面容。
这台上许多官员家眷均是多人而行,见着苏以言一人,频频侧目往她这瞧。又有官家夫人总觉得她身侧的丫鬟看着眼熟,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