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347)
几人朝着齐王行了大礼,又与范陶二人互行了礼,齐王招呼道:“诸位请坐吧,”
小厮很有眼色,很快又上了茶,可却没一人用。
不到片刻,又来了不少官员,只是政事堂坐不下,来的都是六部的副官,本该都站在各部门身后的,却泾渭分明,站成了左右。
御史台与谏院的人来得最慢。
齐王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道:“本王今日将诸位请来,实是冒昧。”
“臣等不敢。”
齐王:“诸位有的也许知道,有的也许不知道,起居郎李佑据潭州私矿一事弹劾萧术与付满弄权误国误民的札子被陛下批了,现今萧术与付满被下了职,
在场的几位堂官之间不乏还有萧党,本心存侥幸,闻言却如同当头一棒惊雷炸响。
在老相公彻底致仕前,朝堂已被萧党把持之久,纵横多年的萧党被下来狱,王至以及右边的人眼神中透着精光。
左边的人以陈廷敬为首,都垂头丧气。
齐王道:“陛下仁慈,念着萧付二人多年以来的功劳,只革职抄家,不发配。各部门以及台谏的官员,有知晓他二人罪行之人应立即上奏,有平日里以萧党自居,依附于萧党之下的,幡然悔悟回头是岸,朝廷会酌情处置。”
一片沉默之后,众臣接令行礼。
齐王又道:“还有,那便是翰林学士云鹤上奏弹劾萧党做局陷害忠良之事,也在彻查之中了,诸位若是有证据,请公然坦陈上奏直言。”
下面有人问,“敢问齐王殿下,殿下口中的忠良究竟是指谁?”
齐王捏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戒,道:“谢怀谢永节。”
第182章
谢怀二字一出,满堂静寂。
直到一人从队列中站出来,是户部侍郎习当,指责正站在左边垂头丧气的萧党,声音铿锵,“好啊,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蠹虫进谗害贤,引发杜邮之戮。
你们这群三尸五鬼真该死啊。”
习当与谢怀同科。
当年二人关系颇近,但习当被外放做官了,等再回京来时,故友墓木已拱。
朝廷上发生了不小的动荡,谢怀一死,满朝文武像被下了拑口禁语一般,再无人记得谢怀,甚至,储君还被废了,成了亲王去了封地。
国本动荡如此,祖宗之法像成了不及之法,与相熟的官员劝自己莫要再掺和这过了不少时日的重案,但习当心中过不去啊,他和谢怀约定过,定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定拼尽全力辅助君王。
那么璀璨夺目的状元郎。
他怎么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从前他就怀疑过萧党,却苦于没有实证,苦于云家势微萧党势大,苦于众人对谢怀二字都讳莫如深,如今他可算知道了,从齐王口中得知,还真如他所想,正是萧党。
他按捺不住自己胸腔中的怒火,尽数洒了出去。
陈廷敬本只垂着头,其他人拿眼瞟他,他感觉自己如芒在背一般站立有些难安了。他现在是萧党中官职最大的那个,其他人能沉默,他确是不能。若是不站出来说两句,恐怕声望会尽失。
还有谁会信服他呢?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习侍郎,妄言则乱,莫要操持一隅之说攻讦大家。”
“大家?”这句话算是把习当久久隐忍的怒气激发了。
“是敬献萧术生辰纲的大家?还是写贺文的大家?陈大司寇?”
阴阳怪气,
满堂哄笑。
陈廷敬被同僚们笑得有些羞怒,手不停的抖,脸红筋涨,见死对头一党正提袖掩面而笑,他将袖子一甩,匍匐跪下,对着齐王道:“殿下,老臣……被构陷无颜,老臣应头抢地尔。”
他没说完,便准备跪下去,掩面而泣。
习当一看,谁不会卖惨了?
既然他这般恼羞成怒,那自己学他一般。
“殿下,臣呜呼哀哉,臣友谢怀惊才绝艳,竟与世长辞,”正准备倾述衷肠。
齐王咳嗽一声,打断了。
齐王道:“两位都请起,今日本王召集你们到这来,主要就是说这两件事,朝廷不可一日无你们这些重臣,还望大家共济世业。
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话音落下。
大臣们向齐王行礼告退。
云固却没走。
待人走后,齐王知他意,不等他开口就道:“天官怎么还不走?稍后便把状元郎好好个儿还回府上。”
云固行了个揖礼。
“臣谢殿下。”
七月十六辰时,齐王从政事堂离去后直奔了皇城司狱,奉了旨意将云鹤和李佑放了出来。
齐王做事周道,邀请他俩到自己府上整顿。
云鹤连声拒了。
李佑没拒,他除了宫中也没落脚的地儿,何况那是来自以后东宫甚至是陛下对邀约,他说什么也不能拒。
云鹤朝着齐王行了个礼,齐王道:“想必你二人已猜到了。”
二人看过来,
“萧相公付相公已下狱。”
李佑完全没想到这一出,闻言脑子像是有无数只蝉在鸣叫,让他无法思索齐王的话,好半晌他才接受了这个信息。
云鹤道:“殿下,既然臣已出狱,那谢怀谢永节一案,”
齐王哈哈一笑,“如你所愿,已在调查中。”
云鹤这才放下心来。
陛下终究是低了一下头,舍不得先后留下的嫡长子,将齐王召回来了。
云鹤又问:“那陈王殿下?”
齐王像是没想到他会问陈王一般,
侧目半晌才答:“陈王回封地了。”
这便是在明着给他二人说,他齐王,留在东京,就是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