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52)
苏以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福了身子,想告辞了。
云泽将她拦了下来,“表妹,我好不容易见上你一面。”
苏以言之前为子星解下了斗篷,如今霜风渐起,她身子更感不适,她正色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表妹。”
“表妹怎会身体不适,可是感染了风寒?”
他竟还来拦她,苏以言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差,看上去较为单薄的身子,也有一丝摇摇欲坠之感。
云泽上前一步,取下自己斗篷,想为苏以言披上,苏以言心中有事,思虑过甚,被他这样一惊神色恍惚,往后一退,竟一脚踏了空。
还好,后面有丫头撑住了她。
她勉强提了提精神,忍着脚踝传来的痛意,有些锐利的话语从她口里吐出,“六哥哥,还请你自重。听闻六哥哥最近苦读诗书,竟效仿苏秦孙敬头悬梁锥刺股,怎还有时间在外逗鸟游玩?马上要春闱了,四哥哥和七哥哥都会下场,蟾宫折桂。不知六哥哥你所作文章如何?春闱是否下场?”
云泽读书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奈何,他确没有云家子孙的天赋,就算夜夜苦读,也赶不上府上任何一位哥哥,他在府外又交了些不三不四的友人,久而久之,他便也再不想读了。
索性,陈氏是个疼儿的。
他父亲云三官人又不在身边,偶尔写些家书,书里又净是劝他用功这类型的话。
老相公见管不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荒废学业许久,就那日祖父发了怒火,他胞姐才把娱乐物件都给他收拾了,他无鸡和蛐蛐可逗,便只能养只鸟儿来玩玩,坐于书房里,假装用功,实际上却是在念叨着苏以言。
那日,他虽只见了这个表妹一面,便是觉得他从前所见上百女子的姿色竟无一人比得上这表妹。
她那日虽未施粉黛,依旧眉眼如画,语笑晏晏模样甚是合他心意。
他还去央求了陈氏和胞姐,让她们在祖母面前多提提自己,美言上两句,他想娶苏以言。
他的胞姐却只淡淡道,“想娶许家表妹,先自己考个功名吧。”
他打定主意努力了两日,不到卯时便起,朗朗读着之乎者也,到子时才歇下,困得睁不开眼,只能学习前人,悬梁持股。
陈氏怕他辛苦,偷偷买来,给他送来解闷的鹦鹉。
这下可不得了,他玩心又大起,被鹦鹉吸引了注意,再也不想翻开书卷。倒是常常头卧在书卷上,伏着入荒诞梦,落下些许涎水,将纸上墨染得星星点点。
他只在它面前念叨了不过手指数“许家表妹”,没想到这畜生它就学会了。
本想着去院里找这玉雕出来的表妹,每次还未到便有事出现,都未能如愿,倒是没想到,出来在这梅径上随意走走,便是有意外收获。
这是见表妹的第二次。
他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但表妹这一句话,将云家这一代最是有出息,最寄祖父厚望的两个子孙都带了进去,唯有他混在其中,像是个无所作为的劣石。
像一泼凉水,砸在了他的心里,比置身于这寒冬冰雪还凉。
虽说他是个纨绔,但在心悦的女子面前不要脸面这种他还是做不出的。
他只得讪讪收回拦着苏以言的手,“我今年就不下场了。”
说出这一番话,他才像是个正经云家子孙一般见礼道,“表妹慢走。”
只能见着苏以言从他身边速步走过。
苏以言摆脱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扶着丫头的手,慢悠悠走着,暖冬见她走路姿势不似之前,似是崴着了脚,忙道,“小娘子,可是崴了脚?要不要着人去请何郎中来?”
梅林里有嘻嘻哈哈的笑语声传出,苏以言为是修剪枝条的丫头,正收拾剪子之类的,听声音轻快应是做完了活计打算回去了,旁扶着她的暖冬忙喊:“梅林里是哪个院里的?”
挎着篮子的丫头忙停下动作,将梅枝放进去,从梅林钻出来,见是许家小娘子出现在这,忙招呼其余二人一齐行礼,“小娘子,婢是形云院的丫头。”
苏以言道,“麻烦诸位姐姐中的哪一位跑上一趟,请一下何郎中到我的院子里。”
那丫头将篮子交给后面的,忙迎上来,“小娘子莫这样唤婢们,真是折煞婢,婢唤柏露。”
苏以言听这名,便是知道她和姜氏身边的大丫头柏珠应是差不多身份的。
柏露唤了一个丫头去请,让另一个提着篮子将梅枝丝毫无损地送回去,自己从梅林里小跑到苏以言身边和暖冬一左一右的扶起了苏以言。
她见苏以言脸色过白,“小娘子这是感染风寒了?”
苏以言只淡淡笑,点了点头,“身子有些不适,还崴了脚。”
柏露这才注意到,她的姿势看上去是有些许不对,小心翼翼地将她当作易碎之物扶得更稳当了。
苏以言低声问,“柏露姐姐剪下梅枝做什么?”
柏露又纠正了一次她的称呼,才道,“实不相瞒小娘子,婢有一祖传制香手艺。”
剪下梅枝是为了制香。
苏以言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只知七哥哥喜用竹香,竟不知七哥哥也喜梅香吗?”
“婢以前却是只做了竹香,都是个把月左右云飞便会回来取的,”柏露虽对香味很是敏感,但之前只是处于梅林中,梅花香气溢出,走出梅林后,她才发现,如此浓烈的梅香竟是小娘子身上的,“不知小娘子身上的梅香是府内谁所制,很是好闻呢。”
“之前在家中,母亲教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