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6)
守门小吏见他们要进城门了,立马殷切地喊道:“开城门。”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苏以言的目光扫进了城内。
城外萧条肃清,城内人稠物穰。
东京城内现正开着夜市,虽积雪茫茫,却灯火通明。众人也不怕冷,大雪纷飞下还有人举着伞使劲大声地吆喝过路人,让人来喝碗热酒去去寒。
“四郎君可是好几年没回京都了吧,这次回来应当不会再回成都了吧。”云钟感慨道。
云介笑着点了点头,云胜接过话头,带着些许自豪:“若不是三官人舍不得郎君,郎君早年便进士及第了。”
他这才笑着打断了云胜的话,一脸严肃,“怎地净胡说八道。”
云胜瘪瘪嘴,“分明就是,郎君十七那年老相公已来信让郎君入京考试,可惜官人不让。”
“贫嘴,去借辆马车来。”
又对云钟道:“可否麻烦钟叔去前面饼店买些热饼来?”
云钟那里当得起他这样客气,连忙摆手唱个诺:“郎君吩咐便是了,何故做这样说法。”
苏以言淡笑看着云介,她刚进城时便想着,进了城后男女应该避嫌,她不便再和人同乘一马,正在思虑怎么和表兄提这个事,他便已让侍从去借马车了,这位兄长可真是温温君子,如琢如磨,她心想。
稍进几步之地有卖伞的大婶,见他衣着富贵,身边还有一个貌美的小娘子,举着伞叫郎君买一把。
云介很是愉快地付了十五个铜板,他将刚买的的青荷花纹绿底镶边伞撑开,替苏以言打上,“表妹,我们在此地停留片刻。”
远处驶来两匹马,苏以言看过去,发现和之前难民堆里见过的院差衣服一样,疑惑地望着他们停下马匹,急匆匆往城门外赶去。
不过片刻之时,对面又驶来一辆马车,看样子不过是普通马车式样,周围夜市百姓竟都自行退散,让马车先过。
云介自也是看见了,待看清马车上驾夫是谁,心下便叹道:早该想到,这个七郎,还是这般心细。
云飞从马车上跳下,向云介行了礼,又向苏以言行了礼,才对着云介道:“郎君让小的来的,小的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
说完,他才发现,怎么只有郎君和小娘子在,云钟和云胜竟都不见了。
他挠了挠头,带着疑惑,“郎君,钟叔和阿胜呢。”
“在那儿。”云介指了指。
云胜费尽心思和租马车老翁们拉扯了一刻钟,都不肯借,推脱说雪太大,蹄钉旧,路打滑损失马儿。后他亮明说自己是云府的下人,急需,那老翁一听,老相公家的,连租金都不收。好不容易才借了一辆马车回来,却发现云飞站在云府的马车旁。
他只得长叹了口气,丧脸试探问道:“郎君,现在是要把这辆马车送回去吗?”
“去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唱诺后又将马儿转身,还了马车,待他回来后,发现郎君和钟叔已经驾马走了,他便和云飞只能一人坐一边马车外,载着苏以言,赶着马车回云府去。
他们行得慢,云介两人倒是上马后便快马加鞭地往云府去了,走时还交代说,不可急躁,不可过快,免得冲撞了表妹。
却没想到,自己人不会冲撞,却有别人找麻烦。
第4章
七郎君驾马飞奔到了云府外,先是抬头看了广梁大门上那漆黑无光的匾额,匾上刻着两个金色大字——匾额传至如今,已历经四朝,依旧如此辉煌。
立马有门上小厮过来牵马,他蹬着马镫下了,将手上的马鞭一并交给小厮,便带着云飞往府里去了。
见府里应是腾不出什么人手,便让云飞驾着马车去城门口将许书南接回来。
云飞自是不想去接什么小娘子的,他想跟着郎君去拜了官人们后便去郎君院子里指挥收拾,脸上布满了不乐意,但还是行了礼,唱个诺,耷拉着脸才道:“小的马上去。”
府里下人们进进出出,却井然有序地匆匆忙碌着。
提前从成都府出运的金银玉器,衣物用具等物件走水路已经先到,宅老云实正在勾画着礼单,吩咐着将一部分已送往库房,另一部分把四郎君和七郎君的物件先分开,再一箱一箱给送进院子里。
实宅老理着单子,余光见有人从大门进来后站定,对着旁边的人正在吩咐什么,是
一个半大的少年,着襕衫,通体一身书卷气,立马反应了过来,往前迎去行礼。
“郎君,可算是回来了,老相公和官人们可念叨你和四郎君多时了——咦,怎么不见四郎君?”
七郎君对着云实行了个揖礼,以示尊重,云实是伴着云家祖父长大的,又是看着他从小长大到八岁的老人家,在云府做宅老几十年了。
“实翁,几年未见您,身子骨竟比以前还硬朗几分。兄长在顺天门口等着许家表妹,我让云飞驾着马车去接应了。”七郎君见到了熟悉的长辈,不自觉地放松了语气。
云实摸了摸胡子,爽朗大笑道:“郎君莫拿我这老货取笑,哄我开心。”
“祖父等可还安好?”
“老相公写信让你和四郎君回来,收到你们的回信,还有他最疼的四娘子所生许小娘子也要来府上住上一段时间,便好上大半了,乐呵着念叨你们呢。”
七郎君和云实站在屋檐下躲着雪才悄声道,“城门口聚集了雪灾难民且有人带头闹事这事,父亲可知晓。”
“半盏茶前大官人见了两个院使,想来是知道这事了。”
七郎君知晓祖父病已大好,父亲也已得知此事,心下就放松了,一想就知他们心里有底,皆是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