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70)
云鹤见她向自己走来,心下跳动得厉害,又因在门口站了一会,现在又被冷风一激,寒气渗进肺腑之地,便是大咳喘起来,这一咳,牵动五脏六腑,犹如
翻江倒海之势扑面而去,将旁边的云吉急得慌,立马又掏出药丸。
云鹤只摇头,示意不能再吃。
苏以言将灯笼把手拉得跟近,小步朝云鹤跑去,边跑边问,“你身子还好吗,七哥哥。”
云鹤点头,没有回答她的话语,只又重复道,“你放心,表妹。”
苏以言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放心是放心什么。她也点点头,上前替云鹤将那迎风散开的斗篷合拢,又还再理了,拍了拍,“嗯,我自然是放心的,我只是不放心哥哥你的身体,你还是快些回去将养着吧,春闱不过三日,若是我累得你病复发,我就放不下这个心了。”
云鹤隐没在斗篷里的耳朵已经通红了,他也未在意苏以言这逾矩的行为,只微微点头,他头低下,正好苏以言的动作导致她头上的斗篷往下掉落,他看见她的头上那支钗已经不在头上簪着了了,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道,“那钗你可还喜欢?”
苏以言并未将斗篷拉好,她羞涩点点头,“喜欢。”
云鹤有些迟疑,问:“那你如何,是为兄多言了。”
苏以言懵懂眨眨眼,又将嘴抿上,而后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哥哥说我未簪钗是吗?是因为阿南准备歇息了啊。”
天又突然飘起小雪,云鹤见苏以言依旧笑盈盈看着他,他只得默默将脸别开,心里暗暗想着这表妹胆子是变大了。
又伸出手将她的斗篷捞上来,轻轻叩在她头上,“别着凉了,我走了。”
“七哥哥,你保重好自己身子,这两日我便是不打扰你温书了,待三日后春闱,我定会前去送你进礼部贡院。”苏以言见云鹤转身,便是向前行了两步后,转过头,对着他喊道。
云鹤低低的声音从相反方向传来,只一声“嗯”便是让苏以言感到安心。
谁知,在第二日早膳时辰之前,云飞竟来寻了她,又给她送了一对珠光水润的镯子来,她忆起云鹤腕上常拿下来把玩的阴阳环,两环相碰撞的声音也如同此双镯碰撞之音一般,像流水清泉与落下顽石相叩之音。
她本想将这对镯子收起来,又想起云鹤问她是否喜欢的言外之意,她将放下镯子的手又尝试去拿起,然后缓缓戴在手上,子星早上外出了,因此并不知道这是形云院送过来的。
她一进门便看见小娘子正对着一个普通的雕花盒子,定定地看着,身形一动不动,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子星将手上的梅花插进瓷瓶里,见小娘子还保持那个姿态一丝一毫没有挪动,她出言道,“小娘子。”
说完她身形一转,这个角度方能看清,才发现苏以言并不是对着木盒子看,而是目不转睛盯着她手上那双镯子。
子星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只见这镯子玉质柔和,像是流水一般,她出言问道,“真漂亮,是老夫人给小娘子送来的吗。”
苏以言摇摇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悄悄道,“好姐姐,我只同你说,是七哥哥送我的。”
子星虽有意掩饰眼中的惊讶,但她微微张开的唇却是出卖了她,苏以言将手抬起,放在她面前,对着光,这镯子显得愈发水润了。
“七郎君送来的?小娘子和七郎君关系可真好呢,”子星将盒子从桌上拿起,又寻了个地儿收捡下,才调笑道,“竟比郎君那两个堂的姐妹关系还好呢。”
苏以言微微羞红了脸,她将镯子从手腕往后滑,就是为了听那一声声清脆的碰撞声,她低着头,“哪儿有,七哥哥这人真的很温柔,又很细心。”
子星点头,“是啊,对小娘子你确是温柔。”
苏以言不再言语了,只将奉上来的养生茶喝得干净,又站起身子,将瓷瓶里的梅花抽了一枝出来,笑吟道,“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
*
萧相翌日清晨便是按了时辰前来拜访的云家。
他那二儿子虽在云家门口便吵着闹着要见云家远道而来的表亲,许家小娘子。
街坊之间,本就被萧倚散布了流言,虽前一日夜晚被云鹤派人压了过去。
但谁人不喜欢凑热闹呢。
还是开封府上最大的两个官员。
一时间,萧云二家要结亲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这拜访而生的结亲一事便是在很多官员心里掀起了大波澜,甚至还有官员,在上朝路上或者公务对接之时,遇见云巩云密,都要旁击侧敲上一波。
有些萧党之人,曾几何时致云党于死地的,如今正是骇得连连称病告假。
只因萧相于二日下朝之后,竟会向他二人点头示意。
云密愣了一秒。
被云巩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向萧相回礼。
这落在满朝文武眼睛里便是,这两家已化干戈为玉帛,这朝堂大势是否所趋于另一侧,便是只有摆摆头,商商量量往宫外走去。
这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帝。
一下朝便将云巩叫走了,只轻轻道了一句,“朕听说,许家小女与萧家二郎甚是相配,朕在春闱结束后便下旨赐婚......”
云巩总算是知晓,那些官员旁击侧敲是想问些什么了,他虽在有些事上敏锐度不行,但在皇帝面前,他一刹那便是反应过来了,皇帝如此说来,自然是不想看见他云家与萧家联姻。
他将头埋下去,叩了,嘴里只道,“微臣惶恐,许家侄女尚未及笄,况其父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