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鲨(20)CP
“……”
阿奎那欲言又止地看了对方一眼。过了会儿,忽然说:“是我养的猫。”
“噢,原来如此。”可是对方的表情显然一点也不相信。阿奎那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潮,平静地说:“我背井离乡,孤身在外,需要一点情感慰藉。”
司机的表情变了,变成一种深受感动的同情。“这是个冷漠的大城市,”他不无哀伤地说,“人人都是异乡人。”
他打方向盘拐过街角,继续说:“可是别养猫。它们是铁石心肠的动物,像我的初恋一样善变,像我的房东一样无情。”
“……”
“你会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已经深深地需要它,但它自始至终只是在容忍你。你们根本不能相互理解。它不受束缚,不受驯化——你永远别想驯化一只猫!最后被驯化的只会是你。”
“……”
他们绕过安碧泽街区,水族旧福利保育院,喀隆区,在芳芳夜总会门口转了两个圈,甚至开去了阿奎那遇袭的街道巷口。在司机断断续续、絮絮叨叨的话语声中,阿奎那的症状慢慢缓和了。但与此同时,他的心情却越来越焦灼。
他抽空下车给赫尔珀打了个电话。海戈仍然不见踪影。
阿奎那知道,斯普林格已经焦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旦今晚不能把海戈领到他面前,他会失去他的信任。斯普林格很可能会下令公开开展全城通缉——自己迄今为止的努力、对海戈的保护,将尽数化为泡影。
天色越来越暗,霓虹灯亮起,月亮升上天幕,街上的车流行人也越来越少。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色深沉,街边的小店次第挂出了打烊的告示。阿奎那的心情从焦躁、担忧,渐渐变成失望和消沉。司机也察觉到了他的心境,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
午夜十二点半,司机把他送到了东塘区公寓的下坡处。“它会过得很好的。”司机对车窗外的阿奎那安慰道,“下次改养一只狗吧。”
阿奎那沿着林荫往上走。他的公寓在小道的尽头。
四野阒静,只有茂密的林叶被吹动的沙沙声,湿润的晚风长驱直入吹灌进他的躯体。他机械性地拖拽着自己沉重却又空洞的躯壳往前移动。
短短几十步路,却艰难得像是流浪的希伯来人前往迦南的路途。他是如此疲累,以至于当他走近家门,辨认出盘腿坐在他家门口的身影时,他的头脑空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海戈双手抱胸,闭目养神,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抬眼看了看他。
阿奎那站在他面前。他以为自己会出声质问海戈究竟到哪里鬼混去了,会问他知不知道为了他自己忍着病痛单枪匹马和斯普林格对峙、问他知不知道今天下午有多少人在火急火燎地满城寻找他、责怪因为他自己突发迷走神经性紊乱差点撞上消防栓,等等,等等。
但是他一声也没出。
海戈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了他。他从后裤兜里摸出几张薄薄的纸,递给了阿奎那。月光洒落在纸面上,照映出了上面的字。那是加急出来的体检报告。
阿奎那抬头看他。海戈神色平淡,抱着手臂,侧脸望了眼门锁,示意阿奎那开门。
“我饿了。”他说。
第14章
法医桑琪冒着被辞职的风险,主动提交了重新鉴定的文书,其中关于齿痕的决定性结论,彻底动摇了嫌疑人的定罪基础。庭前审查的法官在仔细研究过卷宗后,批准了阿奎那提出的补充侦查的申请,并决定延后开庭。与庭前审查时斯普林格精彩绝伦的脸色相比,这个案子在新闻媒体上却越来越没了看头。就在庭前审查之后,那些与案件相关的、充满暧昧想象的桃色传闻和猎奇细节,一夜之间竟从报纸版面上销声匿迹了。
上午八点,在阿奎那的客餐厅里。他坐在桌前,指间夹着钢笔,拇指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重复道:
“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知道’。”
阿奎那后靠在椅背上。他脸上还挂着淡淡微笑,但眉头已经微微皱起,“你和她同居了五个多月。现在你告诉我,你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
海戈坐在对面,微微移开了视线——阿奎那敏锐地识别到了那是个回避的微表情。海戈说:“我知道的,别人也知道。”
“但是我想听听你的描述。”
“她已经死了。”
“如果她没死,我和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阿奎那盯着他,“她含冤而死,真凶逍遥法外。而你成了替罪羔羊,性命危在旦夕。虽然斯普林格批准了你的假释,但是如果没有决定性的免罪证据,你仍然可能成为警方草草结案的牺牲品。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所以,回答我的问题,海戈。这很重要。”
海戈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我听不懂她说的话。”
“……”阿奎那怔愣了一下,不由对当事人的语言认知能力产生了怀疑,“那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有时候听得懂,有的时候不能。”海戈说。他瞟了阿奎那一眼,淡淡地说:“但是奥菲利亚,她费解的方式和你不一样。她的发音很怪,语序很乱,像……”
“像鸟儿叫?”
“……像外国人。”
海戈想了想,又说:“有人说她脑子不好。或许吧。”
他屈指敲了敲自己的枕骨的位置,“她这里有一处旧伤。”这一点在阿奎那看过的尸检报告确有提及。
“酒保骗她的钱,女伴排挤她、拿她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