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鲨(39)CP
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清晨被露水沾染的鲜翠草叶,眼里瞬间泛起了楚楚可怜的水光:
“要是我不能平稳过度信潮,旧病复发怎么办?海戈,你一定也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吧?……再想想看,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呢?只不过是这几天而已!……”
“……”海戈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他在“动动手指扼死对方”与“把对方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之间开始了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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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裹着毛巾忍气吞声地走了。
阿奎那还在身后冲他说话,声线浓稠甜腻得像是蜂蜜拌糖霜:“半个小时后我就会来陪你,要多点耐心哦!”
“……”
于是两人像是冬眠的熊一样挤在巢穴里闭门不出。所幸冰箱里囤积的食物还颇充足,即便不出门也足以度日。海戈在应付阿奎那的间隙抽空洗衣做饭,总算支撑起一个三餐一觉、作息合理的日常生活。
他们坐在餐桌用晚餐。海戈沉默地用勺子搅拌着咖喱鸡饭,一边心不在焉地听阿奎那滔滔不绝地谈论咖喱鸡的历史渊源、文化底蕴和宗教隐喻。
阿奎那的声音渐渐淡出、飘散,厨房温馨的暖黄色顶灯熄灭、涣漫,逐渐变成了福利院食堂惯用的昏暗的燃煤顶灯。空气湿冷,四周是埋头吃饭的伙伴们,面容灰暗、神色呆滞,像是一匹匹挤在槽枥前拱食的瘦小的马。
汤上腻着一层冷却的油脂,黑面包粗粝得难以下咽,用餐时间只有十分钟。饶是如此,自己也吃得很快——太快了。隔壁的小孩胆怯地望了望他已经被席卷一空的餐盘,下意识地把自己的餐盘往内收了收。
他手撑着下巴看向对方。直看得对方坐立不安地扭动了半天,终于搪不住,一脸气馁地把自己原封不动的面包双手给他捧了过去。
海戈把黑面包一掰两半,一半递还给他。他“咔嚓咔嚓”地嚼着面包,转过身望向在食堂门口盯着此处的福利院院长和一对陌生的男女。那是时不时会在这里出现的、意图来领养小孩的访客。
他看得清他们脸上像是对待货物一般千挑万剔、高高在上的神色,听得到他们丝毫没有打算压低音量的话语声:
“……我们福利院在生活作风上一向宣传节约的重要性,避免孩子们染上贪婪放纵的恶习,更让他们学会了什么是‘感恩’……特别是这一个,他很强壮,很少生病,绝不会给人添麻烦——”
“可是嗜血种本身就是麻烦,不是吗?”
“我们倾向于收养更加温驯柔顺的对象……天性是最重要的。院长,并非对您的教育水平有什么不信任,但是我们必须假设:这些无父无母的小孩举止粗俗、愚钝无知,需要耐心的教化……”
“当然……养育的花销也是值得考虑的方面……”
“别看他现在这么瘦小,成年后至少会长到六英尺以上呢。”
“他吃得也太多了,对不对?按照他的饭量,我们收养两个小孩都够了……”
阿奎那沉思着说:“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吃得……”
从几乎已经忘却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海戈下意识停下了勺子。他一时出神,没留意控制用餐速度,眼前的餐盘已经见底,空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暖黄色灯光照射在橡木餐桌上,泛出被摩挲很久的木纹的柔和光泽。餐桌对面,阿奎那盯着海戈空空如也的餐盘,轻轻咬着指甲,思忖着说:“太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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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戈怔愣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阿奎那把自己的餐盘往他那里推了推:“你看,你吃得和我差不多。这种饭量和你的体格完全不匹配啊?”
“……”
阿奎那迅速推己及人,联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你是因为肠胃不舒服影响了消化功能,你应该尽早重视。以我的切身教训来看,在疾病初期一些简单的药物就能够缓解症状,如果讳疾忌医一直拖延,后期再想彻底治愈可是很难的。”
“……没有的事。我的胃口好得很。”
“那为什么——”
阿奎那看着他多少有点尴尬的神色,自以为了然地“哦——”了一声,点头道:“懂了,健身爱好者。节食是吧?”
“……”海戈扶住了额头。
阿奎那一面想一面说道:“所以你一直都在故意少吃来控制热量吗?你最近有什么节食计划吗?可是也没见你额外补充蛋白质啊?”
眼见海戈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阿奎那放下餐具,摆出一副年长者的架势,正色道:“你才二十一岁,还在长身体,为了迎合外在的标准一味追求掉秤,只会把身体搞垮的。听着,海戈,我也经历过容貌焦虑的阶段。我知道现在的社会给年轻人施加了很多外貌上的压力。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他的外表来定义的。一个人真正的自信来自于自我接纳的能力,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海戈在他喋喋不休的猜想中无从插口。阿奎那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
“说到真实的自己……难道说……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们‘食肉目’确实比较倾向于那种……呃,原始的……小众口味?”
他艰难地说:“比如蠕虫、活鸡、鲜血、生马肝……之类的?”
海戈被阿奎那这一连串自顾自的话语和情绪起伏弄得呆了,直到揣测一路狂奔到越发离谱的方向,这才缓过神来,迅速否认道:“不。”
海戈无奈叹了口气:“我吃得很好。”顿了顿,低声说:“是我自己……有时候,我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吃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