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鲨(46)CP
海戈没打算放轻脚步,也根本不需要他放轻脚步,两位雷特睡得哪怕是一颗呼啸而来的陨石落在脸上也不会醒。
他抬腿迈过地毯上正仰着头张着嘴打呼的那一位,坐在了大床边沿上,冲床上甜梦正酣的可人儿招呼道:“嗨。”
床上睡着的是这对双胞胎里瘦削的那位。像大多数瘦子一样,这位雷特的睡眠质量不是特别好。一睁开惺忪醉眼,就看见一个巍峨大汉正挤在床边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
瘦雷特立马爆发出一阵仿佛被捉奸在床的尖锐爆鸣。
地毯上的胖子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瘦雷特四肢挣扎想要爬起来,海戈善解人意地把他一把提溜起来,让他像个不断尖叫的小布偶娃娃一样轻轻挨在自己身旁。
“你有点吵。”海戈说。
瘦雷特眼看着他宽大粗壮的手掌就要往自己后颈处伸来,好像准备摁掉自己身上那个不存在的静音键。他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海戈·夏克……?”他绝望地看着对面咕哝着翻了个身的同胞兄弟,一边在心底恨铁不成钢地咒骂,一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还以为你——”
“以为我被抓起来了?还是死了?”海戈心不在焉地说,伸手翻着那个复古床头柜抽屉。很好的美洲红木,上个世纪富有才华的手工艺人的心血,几周不见就被烫出两个烟疤。柜子边缘处还有些可疑的锯齿状磨损,这两只老鼠夜里打呼的时候把它当成磨牙板了?
“我们以为你——您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瘦雷特结结巴巴地说。他谄媚地看着海戈,“大家都知道‘大汤姆’很看重你,有风传他最近在拓展新区的业务,所以——”
海戈没在抽屉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转过脸看着他,淡淡说道:“如果你真这么想,就不会那样对待我的朋友了,对吧?”
还不等瘦雷特开口胡诌,旁边忽然炸起了一声暴怒的大喝。瘦雷特那对绿豆般的小眼睛里绽出了惊喜的光。兄弟俩中肥硕胖大的那个终于清醒过来了。他揉着惺忪醉眼,看清了床边的海戈,也看清了自己的兄弟像是个挨训的学龄期幼童一样缩着脖子坐在旁边,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他随手捡起地上的棒球棍,“咚咚咚”踩着楼板朝海戈怒吼着冲过来。
海戈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就那么随意抬起手,一掌牢牢握住了朝自己脑袋上呼啸而来的棒球棍。
他对瘦雷特继续说:“你提到了‘大汤姆’,这段时间他有派人找过你吗——因为我的事?”
瘦雷特惊恐地看着自己愤怒地叫骂嘶吼着、双臂挣动却始终抢不回棒球棍的兄弟。他眼里的惊喜已经荡然无存,机械地回答道:“当然……当然没有,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劳动大汤姆的大驾——但是我们确实有听说,芳芳夜总会换了一批人……天啊!”
胖雷特自己踉跄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大口喘气,满脸油汗,通红的酒糟鼻子热得好像要冒起烟来。他太沉重、太迟钝,也宿醉得太厉害了。
海戈转头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拽起他的后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两百多磅的肥佬一路提到了窗边。
两米乘方的大玻璃窗,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对面的电线杆上有漂亮的鸟儿在鸣叫。海戈单手拔掉限位插销,推开窗户探出头看了看。在两个雷特错落有致的高亢哀鸣和闷声嚎叫中,抬手把胖雷特轻轻松松地丢了出去。
窗外“砰”的一声松垮的巨响,一阵痛苦的哀嚎和呻吟。床边的瘦雷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好像亲眼看到一个十一层大蛋糕倾倒崩塌,哗啦啦砸落下来,每一层还都是奶油那面朝下。
“下面是个自行车棚。”海戈坐回床边,体贴地说,“别担心,再搭一个不费什么事。”
瘦雷特唇上的八字髭须颤抖着,勉强拉扯嘴角,冲他露出一个比悲伤更深的假笑。
“夏克先生,”他哀怨地恳求道,“确实是我们瞎了眼……我向您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涉足这片区域——包括我的亲属——乃至我的子孙——”
“嗯。”海戈望着窗外的天空,“和你的人说清楚,我还好好的呢。”
瘦雷特敏锐地听出了其中既往不咎的宽容意味,瞬间喜上眉梢,柔软的身子开始像海带一样不着痕迹地游动,好像马上就要化成一滩水从门口流走:“我们会向所有人宣传您的赫赫威名!您的宽宏大量!我们会让我们的亲戚哪怕见到您的朋友也会客客气气、退避三舍——”
“等等,”海戈叫住一颗心已经飞速逃窜到三百公里以外的瘦雷特,“这段时间的营业额呢?拿来我看。”
瘦雷特僵硬了一下,赔笑道:“这地方赚不了什么钱——”后半句话在对方的沉静眼神里哑了火。
他在心底迅速评估了一下,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免受无畏的皮肉之苦。他奴颜婢膝地谄笑道:“劳您暂移尊驾……”
海戈站起身。他抱着手臂,冷眼看着瘦雷特费劲巴拉地推开床,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下地板上,伸出细长的手指煞有介事地左敲右敲了一会儿,掰开一块平平无奇的木板。
木地板上露出了一个半米见方的黑洞。瘦雷特挣红了脸鼓足了劲儿,从里面抱出了一个沉甸甸的保险箱。
海戈蹲下,屈指在保险箱厚实的铁板上敲了敲。
“好玩意儿。”他赞赏了一句,“这东西至少要好几千块吧?”是谁刚才说没挣到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