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鲨(64)CP
任谁也看得出,阿奎那今晚上是特地来豪掷千金、赈济四方的。围观者们跃跃欲试,为谁有幸能抢到阿奎那对面的凳子而揎拳捋袖,有的甚至争吵推搡起来。
阿奎那往后靠在椅背上,单手从烟盒里摇出一根烟,隔岸观火地着看众人的穷形尽相,曼声慵懒道:
“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酒吧的老板来玩上一局呢?”他把烟衔在唇上,故意对斯纳克身旁的海戈熟视无睹,只冲着人群后面的斯纳克微笑道。
猝不及防被推到万众瞩目的焦点位置,斯纳克面容扭曲,刚想出言推辞,就被吵吵嚷嚷的好事者连推带拽地摁在了座位上。
围观者满怀期待地高声问道:“这次要赌些什么?”还有人殷勤备至地凑上来,嬉笑着再次满满倾倒一整扎的酒水——这次不是啤酒,而是波旁威士忌,分量又大,后劲十足,足以醉倒一头猛犸象——又以夸张做作的姿势摆到了赌桌中央。
阿奎那转动手腕,慢慢褪下腕上的手表,把它平放在酒水旁边。
斯纳克看清那只手表表盘上镌刻着的商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但是仍有不识货的旁观者面面相觑,有人咕哝道:“一只手表值多少钱?”
“不值钱的便宜货,”阿奎那微笑道,“现在在市面上也就十来万吧。”
在场好事者发出哗然惊呼。斯纳克的脸变得又黄又皱,活像是只放坏了的百香果,冷冷地说:“我要是和你赌,我的智力就和一头驴子没什么两样了。”
“你不是驴子,”阿奎那微笑着,柔缓地吐出刻薄的嘲讽,“你是一只松松垮垮的长筒袜,白底,黑条纹,又垂又软又没种。”
针对嵌合物种的贬低,可谓是人身攻击里最粗鲁的一种。有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地发出阵阵起哄声。阿奎那纹丝不动,用唇上的香烟朝斯纳克挑衅地往上挑了挑:“你不敢赌吗?你不是还有这间酒吧吗?用这只手表买下五间这样的酒吧也是绰绰有余吧?”
斯纳克咬着牙,脸上挤出扭曲的笑容,“好啊,那就叫这间酒吧能拍板的人和你玩吧。”他一拧身,迅速挣开拥挤的人群,退到海戈身边。
“把你的家务事给处理干净。”他压低嗓门,满怀怨气地对海戈嘟哝了一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倏忽滑进人群缝隙闪身躲开了。
斯纳克意识到自己留在这儿只会火上浇油。虽然从内心来说,他十分乐意看到阿奎那崩溃、出洋相、扯烂自己的脸——但是万万不要在他的场所,不要搞砸他的地盘。涉及到切身物质利益相关的时候,斯纳克那煽风点火的本性就会立刻变得能屈能伸、分外理智。
于是他果断地远远地躲了开去,转到后头去叫喀苏拉来盯梢,特地告诫他用两只眼睛一视同仁地盯着阿奎那和海戈,对哪一个都不要掉以轻心。
海戈沉默地走上前去,举起桌面上的酒扎仰面就喝。他灌酒的姿态可没有阿奎那那种戏剧表演般的观赏性,因为他喝起酒来实在过于干脆迅猛了。就像一头鲸鱼咽下了一牙杯漱口水,众人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足有一公斤的高度酒立刻就清空见了底,而海戈脸上连丁点血色都没泛起来。
旁观者发出了短促的惊叹声。海戈冷冷看着阿奎那,说:“你玩尽兴了,下桌。”
阿奎那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低头给香烟上火。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冷冰冰地回敬道:“急什么,夜还很长呢。你结束了就下去吧,别耽误我下一轮。”
他上身懒散地斜倚着,伸手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沓绿油油的钞票,随手撒在桌面上。这个动作让海戈才注意到他下身穿着的不是平日里挺括合身的西裤,而是一条象牙白色的紧身丝绒微喇长裤,裤子侧边熨缝着柔软的金色缎带,正是那种油头粉面的情场浪子去酒吧猎艳时最钟爱的款式。衬衫下摆被收进紧窄的腰身里,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身段风流;紧身微弹的布料紧紧包裹住臀部,把那原本就挺翘圆润的曲线勾勒得简直有些露骨了。
其他人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点。阿奎那身旁那个穿着考究西服套装的男人正色眯眯地看着他,一副撞了大运的神情,像是偶然在跳蚤市场闲逛,正遇见选美皇后在贱卖她的胸衣。
“我来和您赌一局怎么样?”那个男人柔声说,嗓音是那种矫揉造作的气泡音,显然自信地认为自己这身体面的衣着、这把迷人的嗓音,在这种档次的酒吧绝对无往不利。
“这次不赌钱,”他一手撑着阿奎那的椅背,装腔作势地说,“和您这样的人材计较金钱,那可不太俗气了吗?”
阿奎那好像没读懂这股自以为是情圣的油腻感是多么令人作呕,反倒兴致盎然地朝他笑道:“那你要赌些什么?”
西装男人故作潇洒往牌桌边沿倚靠着,柔情蜜意地对阿奎那说:“我们赌一个今晚的机会——”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我赢了,你跟我走;你赢了,我跟你走。”
海戈被高度酒洗炼过的胃里猛地涌起一阵恶心。他绷着脸站起身来,一个跨步挤进了对方和阿奎那之间。那个罗密欧被撞得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他恼火地抬起头狠狠瞪了海戈一眼——待看清对方冰冷不屑的眼神和彼此的体格差距之后,又极其识时务地别开了眼睛,自己拍着身上的尘土,讪讪站了起来。
海戈贴在阿奎那身畔,双手扶着桌面伏低上身,尽可能地靠近他,低声道:“你这是特地过来做慈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