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心中一沉,她不怪璇瑰说这种煞风景的话,非要怪一个人,她会选择怪罪自己。
兰阙见状连忙开口打圆场:“你若是有璇瑰三分爱读书的劲头,哪怕让我二人少读些书,璇瑰也是愿意的。”
璇瑰这才露出一抹浅笑,虽然不过转瞬即逝,撂下茶盏,又拿起书卷来。龙潆故作恼火道:“我说不过你们两个,进屋去总行罢。”
兰阙并未阻拦:“去罢,莫吵璇瑰了。”
龙潆跺脚进房,不想兰阙也跟着进来,她出言讽刺他:“你进来做什么?不与璇瑰一同论论上古典籍?”
兰阙兀自在柜子上的小格子中找东西,最后拿出了个膏盒,拉着龙潆坐到榻上,龙潆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腕和脖颈都留下了印记,幸好不深。
她像过去闯祸后那般老实坐着,任兰阙将冰凉的药膏涂在颈间,他素来不爱熏香,身上从无气味,无味亦是有味,那是一种回忆里相伴十万年的气息,无上澄净,与太初身上的旃檀香或是共竹香截然不同,一个隐逸如风,一个浓烈似焰。
兰阙心中也在悄悄打鼓,动作极快,她却仍觉漫长,抻长脖子说:“痒,好没好?”
“好了。”兰阙连忙退后些,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又抓过她的手腕,继续涂药膏。
龙潆看他低头认真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我若是男子,定要娶你。”
“这话说得不对。”何止不对,每一个字都是错的,兰阙说,“你不必是男子,也一样可以。”
“啊?”龙潆愣住。
第102章 有情皆孽(15)二更
兰阙一门心思扑在给她涂药上,说出这话也算无心之举,他这人一向内敛,清醒时断说不出来这种话。可话一说出口,他又不想收回了,接道:“你是男子如何就能娶我?岂不是我也得变成女子?何必那么麻烦,偏要绕个弯子。”
龙潆呆呆地看着他,没接得上话,兰阙无声在心中叹一口气,随即开始懊恼话说得冒失,他见过太初之后,心也有些定不住了。
他抬头与龙潆对视,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过是就你这句话论事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龙潆思量了一番,突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来我若是真做了天君,也应该娶一位天后罢?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
她这话全然出于客观的考量,兰阙确实合适。
兰阙骤然发笑,也跟着点头:“此话便当做对我的褒奖。”
龙潆倒是有些害臊,他乃堂堂白鹤仙,法力虽弱了些,也没谋得一官半职的仙衔,但龙潆再清楚不过,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论才情品行在天族中都是一等一的,何以至于她一句愿意娶他就成了褒奖,显得她尤为自大。
不想兰阙接着说:“那我便等你娶我了。”
他明显是在打趣她,她却忍不住双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幸好璇瑰入内,将二人的闲话打断:“我在院中闻道药膏的味道,你可是又同人打架斗狠了?”
“没有。”龙潆下意识否定,非要论起来,她应该是被人打才是,不禁在心中记恨太初,可今非昔比,她已经无法像在凡间时那样手脚并用地“报复”回去了。
兰阙帮她遮掩道:“回上清宫的路上,天街铺了氍毹,她冷不防被绊到,摔了个头啃泥。”
龙潆瞪大眼睛剜他,兰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璇瑰像能看见似的,道:“你们两个休要在我面前搞小动作。”
“你瞧,她比我眼神还好使。”龙潆惊道。
三人在房中不过吃了盏茶的工夫,玉骨拎着食盒回来,将今夜小宴上所有的糕点都带回一份,龙潆直夸她能干,玉骨满脸骄矜,像是真做成了什么大事一般。
龙潆留兰阙在上清宫共饮,兰阙借故还要去药王府,他体伤未愈,饮不得酒,龙潆正巧有事想要问璇瑰,便没留他。
入夜,兰阙从药王府出来,脸色有些苍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太阴君。
他敏感地察觉到附近有一缕气息,可他本就仙力不盛,难以识破太初的隐身之法,胆敢在九重天上隐身四处查探的,也唯有胆大至极之人了。
龙潆与璇瑰在院中饮酒,问起璇瑰在流月池畔未能说完的事情,璇瑰敏锐地反问:“你何时对阿修罗族感兴趣起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虽不在九重天常住,可定然知晓,满天庭的神仙都觉得与弥卢山势必要有一战。”龙潆确实存了私心,不能言说罢了。
璇瑰没再追问,只当她好奇更多,娓娓道来:“过去阿修罗族以蛇为尊,直到洪古末年,族中但凡有身份地位之人,必有一条伴生灵蛇,危急时刻可抵一命。”
龙潆不禁蹙眉,想到在阿僧祇劫中时,太初不至于畏蛇,却极为厌蛇,见了不动刀也是要绕着走的,他说自己难以忍受蛇的触感,她还打趣他此为同类之间互相的吸引与排斥。
“洪古之后,妖邪现世,阿修罗自诩神族,便不再饲养灵蛇。至于那旃檀紫灵蛇,乃阿修罗女族所有,是一种上古时的神蛇,女族王尊如何将这种蛇繁衍下来,天书并未记载,大抵算是一桩悬案。直到如今,紫灵蛇理应绝迹,不想还会让我见到一只。”
龙潆不解:“既为女族所有,我今日为何见到的是位男子?”
璇瑰略作沉吟:“回上清宫的路上我已听闻,弥卢山前来赴宴的不只是苍烨内侄,还有那位阿修罗少主。”
龙潆不忍心再欺瞒璇瑰,并未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