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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上观(169)+番外

贤象本不愿入内,可楼池已经先一步踱进屋中,他便不得不进去,生怕琼昙留下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两人大致扫过一圈,屋中一片安然,更不见什么打斗的痕迹,倒像是屋主人不过短暂外出一般,直到贤象瞥见落在地上的旋龟甲骨。

可楼池比他眼尖手快,他看到的时候楼池已经拂袖将甲骨拾了起来,握在手中端详。

“神尊……”

“竟还有人记得本座的生辰八字。”

他活了太久,近些年来早已不办寿宴,生辰也逐渐为人所遗忘,更别说精准到八字皆全。

贤象心跳到喉咙,凑上前近观,隐忍言道:“这上面刻了长生祷文,看来是曾受过神尊恩惠,默默为您祈祷呢。”

楼池不禁笑了,他帮衬过的人不少,一时也想不起琼昙与他有何联系,可这甲骨他是不能留下了,长生祝祷虽不算天条明令禁止的禁术,却也不算正道,吸纳的是刻下祝祷之人的仙力,他一直想要将它列为禁术,心是好心,有心便够了。

师徒俩在竹屋停留一炷香的工夫,不见琼昙归来,楼池闻够了四周扑面而来的馥郁花香,多少有些不适,提笔留下一张信笺,离去时将暴躁起来的英招兽一同带回了天界。

甫一到九重天,太华山便传来紧急战报,道太初亲自率兵迎上龙潆女君,两军在少华山交锋,战况正盛。

那是龙潆第一次在战场上与太初交锋,两人却皆未露面。

龙潆自有思量,她率二十万天兵护卫太华山委实有些阵仗过大,实际上趁着太初在少华山主战,太华山上演的则是“空城计”,留在太华山的十万大军舍出八万向南而行,绕了个弯突袭白淤山,夺回为阿修罗占领的一方宝地。

太初迟迟不曾出手,就是在等龙潆现身,等来的却是白淤山遭袭的消息,不禁发笑。他怎么也没想到,龙潆看起来是个极为磊落之人,上了战场行的却是此等声东击西的诡道,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龙潆则在赌,赌太初是会借此机会转攻太华山,还是即刻撤兵增援白淤山附近的其他子峰。二人暗中攻心,互相猜测对方的算计,龙潆赌的则是——太初虽然胆大妄为,倒是极有可能果断出击看似平静的太华山,可今日一战乃她初次率兵,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至少数年间都是他二人之间的争斗,她赌他会谨慎这一次。

龙潆赌赢了。

暮色四合之际,双方死伤无数,修罗黑甲退却,天族鸣金收兵,龙潆终于露面,姗姗出现在少华山下,眼见的是无尽哀茫,刀折矢尽,耳边幻听般响着伤兵凄惨的叫声,心痛不止。

甲胄太过坚韧厚重,她想要抓紧胸口都无法做到,更别说去掏腰间掖着的葫芦玉瓶,兰阙沉睡已近四年,她许久没犯心痛的毛病,却时时刻刻不忘带着那枚小巧的葫芦瓶,不知里面可还有药丸。

神躯仿佛被禁锢在这一身冰冷的银甲之内了,龙潆连背都弓不下去,正想着蹲下身,忽闻一声鹤唳传来,眼前荒凉寂寥的情景下,这声鹤唳听起来比鸦声还要凄切。

当龙潆后知后觉那声鹤唳颇为耳熟时,猛然转过身去,只见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眼波望穿万丈秋水,浅笑道:“阿潆,久等了。”

第150章 以战止战(13)

龙潆立刻红了眼,自兰阙沉睡之后她不知道想象过多少次他们重逢的场面,大多是在乾定殿的桌案上昏睡之时,醒来看着空旷的大殿,夜凉如水,梦醒无痕。

此次此刻,他就立在不远处,龙潆不敢相信,以为是幻觉,不曾挪步分毫。

兰阙并非独自前来,见她红着眼呆愣的样子止不住笑意,接着摊掌变出一只三青鸟,送到龙潆面前。当三青鸟乖巧立在龙潆肩头时,她才有些确信,兰阙真的回来了。

昔年在苍梧丘时,龙潆自幼喜爱鸟雀,大抵是还未幻化出神躯时与它们朝夕相伴的缘故。可苍梧丘中的灵鸟皆不愿认主,一向自在惯了,不喜拘束,龙潆强行拘在身边过几只,有的自己溜走了,有的则被兰阙放了。

浮帝带她到九重天后,东极帝君倒是想要送她一只温源灵鹿,大抵听说她偏爱短毛灵宠,龙潆不曾接受。浮帝又想送她一只鸾鸟,素为天宫女仙所喜,鸾鸟为凤属之鸟,奢丽的羽毛迤逦曳地,她却觉得还是太长了些,也未接受。

直到有次龙潆不情愿地跟着浮帝前去赴燃灯佛祖的法会,她倒是颇有鸟兽之缘,不仅捡过英招,还碰巧撞见受伤的三青鸟,浮帝和兰阙都说这是她的造化,凡事讲究因果,她一心想要收服一只灵鸟为宠,如今便被她遇到。

当龙潆拖着濒死的身躯从北海剑冢回到天界后,沉睡数日,醒来时药王为她锻好残缺的肋骨,龙潆才知,她那只已经修出仙躯的三青鸟并未回到天宫报信,杳无踪迹了。那一刻她脸上的失落做不得假,兰阙何曾未往坏处想过,可比起背叛,倒不如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道三青鸟忠心护主,大抵殉了那滔天的浊浪,说得久了,他们便都信了。

那桩事之后,龙潆数万年没再起过养鸟的心思,加之有了玉骨陪伴,上清宫中倒也不嫌冷清。可兰阙知道,那个善意的谎言她虽然未必不信,却也未必全信,大抵成了她年少时代的一抹遗憾,光阴荏苒,早已掩藏在内心深处。

兰阙醒来后,璇瑰本想将这些年的事情与他从头道来,他不过听了个头,知晓天族与阿修罗族已经开战,便再安歇不下,急忙问璇瑰龙潆在何处,璇瑰心知肚明拦不住他,如实说出“太华山”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