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瑰虽然目不能视,却清晰地听到立在门口踌躇不前的脚步声,忽然砸下茶盏,冷声打断:“别吵了。”
龙潆撑头坐在桌前,余光瞟到焕锦,问道:“何事?”
焕锦禀道:“郁离少君连夜前来投兵。”
“郁离少君?”龙潆一时间没想起来此人是谁,“哪个郁离少君?”
璇瑰提醒道:“东极帝君的宝贝儿子,十万年不曾出过东极山。”
龙潆“哦”了一声,接着说:“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来找我做什么?”
她本想让焕锦将那郁离给回绝了,收回视线又对上耿直不阿的两位神君,立刻改了答复:“请进来罢。”
郁离很快进了营帐,抬首看过来的瞬间,龙潆眼中闪过明显的错愕,厉声道:“肃慎郁?”
他翩翩朝着龙潆施了一礼,自报家门:“东极山,郁离。”
眼下并非寒暄的好时机,便先说正事,郁离亮出兵符,除去开战之初东极山匀给天族的五万兵力,郁离手中兵符可再调四万精锐,龙潆心道这岂不是要了东极帝君的老命,东极山私兵怕是所剩无几。
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见状自然百般欢迎郁离,不比刚刚那般苦大仇深,嘴角险些咧后脑。他既带兵前来,龙潆便将眼前的情状说与他听,看看他有何高见。
郁离听过后,沉吟片刻,营帐中的众人皆屏气凝神地等他开口,却听他说:“我立刻回东极山调兵,愿协女君发兵弥卢。”
他如何不知兰阙对龙潆有多重要,此时全无谋算,不过是一腔冲动与孤勇。
璇瑰无声叹一口气,她本想着郁离是个头脑清楚的人,竟是来添乱的,正想起身过去劝说龙潆,不想龙潆分外沉默,旋即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在两位神君紧张的注视下,龙潆缓缓撂下茶盏,有些低落:“本君冲动了。”
听到郁离愿与她冒死发兵的瞬间,龙潆心中是暖的,可也同样让她镇定下来,想起肃慎郁虽有万里远征收服故土的雄心,还不是死在了半路,那么他说的话便不能作数。
龙潆将兵符还给郁离,如今夜色渐深,帐外凉风阵阵,整月的晴朗天气似乎有变,她想着虽然这四万大军会要了东极帝君的老命,她还是却之不恭了,于是同郁离说道:“明日一早你再回东极山调兵,直接来太华山安营即可,青龙神君,到时你来负责此事。”
青龙神君起身施了一礼:“遵命。”
她撑头坐在那儿,心中一团乱麻,拂了拂手:“都下去罢,本君再等上一等。”
等的自然是弥卢山送信,她倒要看看太初到底在谋算什么。
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对视一眼,未再坚持陪龙潆一起等待,各自回营时刻警醒。
璇瑰仍在榻前安坐,看起来毫无波动的样子,郁离正想开口安抚龙潆,帐帘忽然被掀开,焕锦手执密信,激动说道:“上神,弥卢山来信!”
龙潆双手颤抖着拆开信封,展开纸张见不过寥寥数语,是太初的笔迹:“夜难成眠,故邀白鹤仙赏月叙旧,尽兴后定完璧归赵。”
龙潆先是放心,确信太初还未对兰阙下杀手,旋即又发出愠怒的冷哼,掌中的信笺也被拍到桌面上。璇瑰正让焕锦念密信内容,郁离的眼神随着龙潆飘走,她独自出了营帐,见天色阴沉,乌云蔽月,哪来的月可赏?再者说,太初和兰阙能有什么旧可叙?他不过是在威胁她罢了。
第155章 以战止战(18)二更
弥卢山地牢,兰阙双眼束着的黑布终于被摘下,他先是看到四周昏暗的烛火,随后才看到面前不远处的太初,正坐在太师椅上,分外悠闲,朱厌还在旁侍茶,沐月菩提的香气穿透层层积年的血腥,钻进兰阙的鼻息,令他忍不住皱眉,他虽素来没什么太大的喜恶,却从来不饮沐月菩提这等香过于味的庸茶。
太初同样审视着被铁链捆绑住的兰阙,双臂横吊,在这腌臜的地界,他那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实在是有些刺眼,加上那一头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丝毫不像个受刑之人该有的样子。
于是太初摆了摆手,优哉游哉地说道:“本座忽然觉得这白色不大吉利,还是红色喜庆,你们觉得呢?”
手下立刻领命,历来折磨罪仙的那些刑罚皆招呼了一遍,兰阙痛虽痛矣,却始终忍耐,仅仅发出几声闷哼。
有时候人模人眼的仙君做久了,也会怜惜起自己的仙躯来,而这些折磨肉身的法子都是隔肉刮骨,最是折磨。
兰阙身上的鲜血染红里衣,再渗到外袍上,白衫终于不再洁白,太初心里痛快许多,抬手叫停:“行了,就他这副弱柳般的身躯,别死在这儿了。”
兰阙抬起头与太初对视,不发一言,还是太初先开口,似乎有了同他交谈的意思:“我若说当真是偶遇,才将你‘请’到弥卢山来,你可相信?”
兰阙依旧不答,像是决定就这么无视他,可太初自有让他开口的法子,无外乎谈及龙潆:“我不打一声招呼把你请来,以她那般紧张你,你猜天族大军何时来围弥卢山?”
“她不会来的,你不如早些死了这条心。”
“哦?那看来你在她心中也没那么重要,竟连你的死活都不顾了。”
“我与她心意相通,她懂我不会让她冒险,至于你,你也不敢杀我。”
太初嘴角噙着的笑容立刻僵住,缓缓接道:“你在故意激怒我。”
见他笑不下去,兰阙则相反,轻笑回道:“我还以为你只知好战好斗,不会用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