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他将银子砸在桌上之后,我连忙提笔,笑着问道:“您可有想题的词?没有我便随心写了。”
祝员外拱手道:“你来,你来,我信你的文采。”
他倒是个极其热忱且真诚之人,能成为这祝家庄柱石一般的人物,当之无愧。我题好字之后,祝员外咂摸着品味,赞不绝口,夸得我脸都红了。而我的手碰到他给的银子上的瞬间,忽然想到什么,便将银子推了回去,想同祝员外讨个人情,将这锭银子蠲免了。
祝员外答应得爽快,邀我到他家去。
那厢玄冥棘丛中,易水悲和殊缪向丛林深处走去,那条路仿佛无穷无尽,两人在林中走了一夜,鬼打墙一般始终不见尽头,更别说旋龟甲骨。
殊缪第十八次喊累,易水悲终于感觉到疲惫,两人就地坐下休息,殊缪叫苦连天,易水悲缄默不语。
殊缪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都走了一夜了,脚下始终是直路,玄冥棘丛绝没那么广袤。”
易水悲骤然起身,殊缪抓住他的衣裾不放,叫道:“走了一夜,再多歇会儿!”
易水悲确定地同他说:“是走错了,赶紧回去。”
殊缪缓慢地跟上,两人沿着这条道走了一夜,出去却只要一炷香的时间,殊缪看到远处熟悉的被砍断的母棘,还有那颗两人坐在旁边休息过的巨树,满脸震惊:“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
易水悲伸手朝他要地图,摊开被殊缪团起来的纸团,手指西北方向的那条路,眼前则是一团沼泽:“地图是对的,只是因下雨棘丛中发生错乱,我们还是得走地图上指的这条路。”
他说着就要向前踩进沼泽,殊缪赶紧拉住他:“你疯了!这都是沼泽,过不了人的,我们想想别的办法,看看怎么过去……”
易水悲抬头看向树林外射进来的光线,海边已经日出,距离午时便不远了。他暗自责怪自己在错路耽搁太久,再不肯浪费时间,且这林中荒芜贫瘠,也没什么能帮他们度过沼泽的东西。
他先是俯下身去,以手指轻触沼泽平面,发觉一丝异样,殊缪也跟着蹲下,有样学样地摸了两下,同样发现了玄机,拉长音调道:“原来如此,还是你身经百战,最知道这里面的机窍。”
易水悲懒得回应殊缪,这半日相处下来,他终于发现这世上还有比我更聒噪之人,倒是知道惦念起我的好来。他站起身,伸出一脚试探地踩上沼泽,发觉不妙便立马缩了回来,接着就地坐下,开始脱鞋。
殊缪连忙说道:“你脱鞋做什么?我可是知道,凡间有些地方有这么个说法,女子若是被男子看了脚,那男子可是要娶她的,你虽是男子,但……”
易水悲根本没搭理他,单手提着鞋袜,笃定地踩上沼泽。殊缪连忙住嘴,这才意识到穿过沼泽的关键,也赶紧脱下鞋靴,跟了上去。
第54章 百花深处(16)
估摸着在沼泽上行过百米,两人回头一看,已经不见宽敞湿地,只有幽幽窄径,不知何时,他们终于进入到玄冥棘丛深处了。
踏上泥土地后,两人将鞋穿上,再看殊缪誊抄的那张地图,这玄冥棘丛确实面积不大,眼前路径与地图上相符,几乎没有岔路,只要不断朝着西北方向走,便能直达尽头。
起初易水悲还提刀防备,生怕这条小径中还有什么天险或是极窍,可始终风平浪静,殊缪早已卸下防备,同易水悲说:“你未免太过小心了些,外面那两道关卡已经足够逼退无数来人了,便说你奋不顾身卷进棘团中斩杀母棘那一举,须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即便我明知这样可以破局,也没这个胆魄……”
殊缪唠叨的工夫,路已经走完,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小片湿地,棘从结成了个天然的巢所,上面赫然安放着一片完整的旋龟甲骨,因岁月久远已经裂成两半。
殊缪大惊:“这是龟皇的甲骨!龟皇万岁坐化,颜色呈赭红,并非千寿旋龟甲骨的土黄色。原来这玄冥棘从雨后变换的玄机在这儿,也不知其他千寿的甲骨跑哪儿去了,我还想着多拿几片……”
易水悲已经在向甲骨靠近,步步谨慎,殊缪慢悠悠跟上,以为甲骨唾手可得。直到二人立在棘巢旁,什么都不曾发生,易水悲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想必一旦他们拿走甲骨,就会发生什么,譬如整个棘从跟着塌陷,或是数万万的荆棘向他们袭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这团棘巢生在地上,周遭空空如也,他怎么也没想到林中的树木亦有玄机,当他的手碰上甲骨的瞬间,殊缪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头顶巨树茂盛的粗枝上降下根手指粗细的荆棘,那根棘来得阴邪猛烈,速度极快,易水悲还没反应过来,荆棘已经穿透他的手背。
饶是易水悲也闷吼出声,连忙喊错愕的殊缪:“拔剑!”
殊缪连忙拔剑砍过来,他这把剑倒是锋利,不算粗壮的荆棘断成两截,还溅出一片紫黑色的黏液,像是荆棘的血液,这条荆棘已然成精。
剩下的半截荆棘还插在他的手掌上,易水悲换左手拿起甲骨,张望四周发现一片死寂,这才放下心来,靠坐在地。
殊缪收剑,并未急着讨要甲骨,因易水悲右手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可怖,他也有些慌乱。他凑到易水悲旁边,挽起袖子攥了攥拳头,头回有了些认真的模样:“你千万别乱动,我来给你处理。”
易水悲就不曾相信过他,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带咬在口中,接着就要用左手去拔右手的荆棘。殊缪拦住他:“信我一次,你左手不好发力,若是一下没拔出来就糟了,我还是通些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