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一只前生的自己(141)

原本白皙娇嫩的掌心里, 多了一条贯穿整个手掌的粗长伤痕，边缘皮肉焦黑翻起，泛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姜氤一言不发, 拉着杜南烟去了卫生间，打开凉水冲洗伤口。

血水混着脓水流下，十分触目惊心。

姜氤有些惊讶，就算那激活的银链对变异种有很强的作用, 按理说也不应该伤成这样。

齐菲还用手直接扯开了银链，都远没有杜南烟伤得重。

姜氤帮她简单冲洗了一下, 打电话给酒店让送药物过来，让杜南烟坐在沙发上, 自己半跪在她面前，沉默地帮她处理伤口。

她捧着杜南烟的手, 用棉签沾了药水，小心翼翼地点在伤口周围。

杜南烟静静地看着她，连吭都没吭一声。

姜氤缠好伤口, 轻轻吁了口气。

“疼不疼？”

杜南烟摇摇头。

姜氤笑了下。

怎么可能不疼呢。

她发现杜南烟就是这样, 平时一点磕碰都娇气得不行，真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一声不吭的。

谁能想到娇弱的大小姐, 能毫不犹豫地给她挡银链呢。

姜氤自从成为家族的变异种以后, 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她抬起头, 发现杜南烟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

“你有事情想问我。”杜南烟平静地说。

“等之后吧。”姜氤别开视线。

“没关系。”杜南烟说：“可以问。”

“……”姜氤沉默片刻, 喉咙干涩：“我不是爸妈亲生的, 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杜南烟用左手摸出手机来，在上面点了几下，把手机屏幕转向她的方向。

姜氤看过去，见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她手指有些颤抖地一路往下划，看到了最后的结论，还有鉴定日期，是过年那几天。

姜氤仔细想了想，就是她在齐家巡逻，杜南烟来找她考红薯的那天。

“样本提供的是你和齐菲的头发，你如果觉得不放心，可以采集齐宏或者孙雅兰的头发，再做一次检验。”杜南烟说。

“不用了。”姜氤重重呼出一口气。

没有意义。

其实今天齐菲喊出那些话，她就该明白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个家庭里的外人。

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事实都不会改变。

这份检验报告，也只是让她的心里稍微得到一些安慰罢了。

杜南烟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姜氤本能地偏头，避了过去。

“你早就知道了。”她说。

这是无法避免的话题，杜南烟点头：“你还记得郝依依吗？院长说她异化加剧被抗议组织带走处理了，可我却在杜家见到了她，已经改名叫杜依依，而且对福利院的事情全无记忆。”

“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所以悄悄采集了你和齐菲的头发送去做了鉴定。”杜南烟说：“但是后面接连出事，所以这背后的原因我还没有查清楚，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姜氤点头：“你怕告诉我，我会多想或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所以你打算把事情全部查清楚，如果有可能，再私下和我爸妈、齐菲聊过以后，排除所有的问题，再告诉我，对吗？”

杜南烟没有回答。

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姜氤，姜氤的表情其实还很平静，但眸底已经透出了血色，那里面压抑着汹涌的风暴。

她想姜氤不愧是曾经的自己，她懂姜氤，姜氤也了解她。

“杜南烟，我知道你一直都有你的计划，我没有资格了解这个计划，我只希望在我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你。”姜氤声音平淡，那些汹涌的情绪都被她死死压在眼底，“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你隐瞒我，但是我现在只想问一件事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呢？在你还没有觉醒通灵能力的时候，我在你面前就已经没有秘密了，对吗？”

杜南烟嘴唇蠕动。

她无法反驳。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真的把我当做和你平等的伴侣看待吗？”姜氤目光沉沉地跟她对视。

在她的目光之下，杜南烟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她当然可以点头说是，姜氤不是言者，无从考证她的话是真是假。

但她说不出口。

半晌，姜氤眼中的光熄灭了，她收回了所有的目光。

“我知道了。”她说。

姜氤沉默地转身往外走去。

杜南烟一惊，下意识想追。

却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晕眩攥住，仿佛灵魂都在战栗一样。

她猛地冲进卫生间，埋头剧烈地呕吐起来。

杜南烟随手打开水龙头，在飞溅的水流中吐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

门外，姜氤静静地靠门站着。

强化过的听力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剧烈水声，她站了好一会，杜南烟并没有追出来。

姜氤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脸，挺直腰背离开了。

门里，杜南烟吐到最后带出了血丝。

她粗暴地扯开刚才被姜氤包好的右手，看见刚才已经被处理止血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完全没有凝血的迹象。

她知道原因。

阳瞳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就是对阴魂具有抑制杀灭的作用。

而她，是一个曾经在通道里游荡了许久的阴魂。

即使齐菲只是个D级阳瞳，依然对她的灵魂造成了伤害。

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早已死去，如果她的灵魂虚弱，身体的一切功能都会削弱。

杜南烟无力地躺倒在卫生间冰冷湿滑的瓷砖上，水流哗啦啦地浇落在她的身上，很快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却完全无力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