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39)
白月练见不得别人得寸进尺,撒开她:“不要拉倒,走了。”
薛礼大叫一声:“且慢!”
这一声像从灵魂里咆哮出来的一样,惊地应溪山都忍不住侧目。
薛礼呵呵一笑,冲应溪山招招手让她过来,慢慢悠悠道:“倒也不是缺东岳这点东西,只是我看小友实在心诚,又是青年一辈的翘楚,品性当然就更不用说了,相信不会把机密透露出去的。”
应溪山疯狂点头:“一定一定。”
薛礼跟白月练相视一假笑,前者舒了口气,把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笑眯眯地问:“应小友,你可知转世投胎的原理?”
“我听说过,”应溪山道:“学校通识课也讲了,人死后灵魂会格式化,根据平生事迹,有过者进入大地狱受罚之后再投胎,无过者直接经过转轮司投胎,跟民间里的传说差不多,孟婆汤帮助魂体了却妄念,这样再投胎就是全新的人生,干干净净,与前世再无瓜葛。”
“理论知识满分,”薛礼伸出一个大拇指:“那么接下来你将要看到的,就是实践过程。”
薛礼伸手一挥,把三人拉进一片天幕,她一指下面一个小人,说:“这就是马上要投胎的魂体。”
白色的小人沿着长长黑黑的小道走到尽头,一脚踏进一个抽风机似的大缸里,顷刻间化作无数白色光点,不停地下落,落进更多光点里面。
就像一小捧沙撒在沙滩上那样。
然后人间周而复始,这些灵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搅拌融合,再像揪面团似的揪出一团,慢慢化成人型,前往人世。
应溪山看得发愣,耳边响起薛礼慢悠悠的声音:“应小友,看懂了吗?投胎转世的本质,是销毁。”
第22章 色|诱都用上了,不打算问个痛快吗?
普遍理论上的投胎转世,大家都以为是一块土豆被吃了之后,土豆灵体再原模原样地变成种子,重新长出来。但如果把土豆灵体日一声打成糊糊,混在一百万份糊糊酱里均匀搅拌,再揪一粒形成种子,性质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现在要顺着应和的灵魂去找,大概能找出几万人。
应溪山看完之后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吗......”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又有点释然:“原来是这样。”
即使找到了那几万人,也不再是应和了,死了就是死了,结束了就不能再重新开始,没有记忆,没有灵体,甚至跟原来没什么关系。
应溪山苦笑一声:“怪不得这是转轮司机密,就连学校里也不教真相。”
地府的公职人员再怎么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本质上也都是当过人的,即使是到了地狱,那也是人的社会。是人就有感情,如果心里认为自己爱的人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好好生活,那是不是也会有一些慰藉,虽然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薛礼慢慢道:“佛说今世受苦,来世享福,那是封建统治阶级便于管理宣扬的理念,为的是让百姓本本分分,安于生产。临济录里有一句话:‘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虽然有点过于极端的嫌疑,但也是告诉你,这是你的人生,仅有一次,不如自观自在,想怎么活怎么活。”
薛礼道:“应小友,真相你已经知道了,就往前看吧,缅怀往事无益,不如珍惜当下。”
往前看三个字,说出来轻飘飘的,做起来却何其艰难。
应溪山和白月练离开了转轮司。
两人相顾无言地走了一会儿,应溪山突然问:“听说前段时间有人把我中傀儡丝的事说了出去,查得怎么样了?”
白月练看她勉强地岔开话题,跟着说道:“转轮司那几个小阎罗审过了,都是新来的实习生,没什么规矩,硬说嘴上不把门,也没交代出什么线索。至于到底是谁往你身上下了傀儡丝,目前还没有章程,你自己有数吗?这段时间都跟谁肢体接触过?”
应溪山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完全没跟任何人有肢体接触,除了杜子仁。
应溪山道:“傀儡丝不能隔空下吗?”
白月练笑了一下:“不能。这玩意本质上是灵蛊,想钻到你脑子里去,总不能靠飞的吧。”
应溪山点点头,不说话了,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外走。
太阳马上落山了,办公大楼旁边的鬼市就要张罗着开起来,带着点人声鼎沸的热闹。白月练盯着这女孩落寞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十几年前,我去特调局看押所里找了平岚。”
应溪山愣了一下,转过头来。
白月练说:“天生灵物是不会做梦的,我有一位故人,很久没见了,我实在思念,所以想借平岚的能力在梦里见她一面。”
她跟应溪山只隔着一步之遥,声音很轻,稍不留神听,话音就卷进风里去了。
白月练说到这,自己都笑了一下:“你说如果有一个技术,可以造一个梦境,真实到跟现实没什么两样,里面有你爱的人,有你爱的生活,那多少人会选择长梦不醒?”
应溪山看着白月练鹰隼一样的眼睛,头一次从里面看见一点柔情的悲意。她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你见到她了吗?”
白月练摇摇头:“我打听好了平岚的编号,打听好了她的具体位置,守卫换班时间和看守所地图都摸得一清二楚,但最后还是没进去。”
应溪山不解道:“为什么?”
临近下班的时刻,隔壁的小摊都支起来了,大妈嘹亮的嗓门含着“铁板鱿鱼章鱼小丸子”,穿透力堪比应溪山的火箭炮,这是嘈杂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