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匪(117)
薛鸷抱着沈琅上楼的时候,在沈琅卧房门口看见了打着哈欠的金凤儿。
金凤儿看见他时愣了愣,刚要开口,薛鸷便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哥儿睡了?”他小小声。
“嗯。”
薛鸷也小声:“你去打点热水来,我帮他擦一擦脸和手。”
金凤儿又看了眼沈琅,以为这两人又重归于好了,因此也没迟疑,听话地就打水去了。
薛鸷像从前那样,无声无息地替睡着的沈琅轻轻擦洗了一番,润湿的棉帕蹭过这人柔软、微张的唇瓣时,他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于是不自觉地就擦了三遍。
很想,但什么也不敢做。
用打湿的绸帕抹过他脖颈之间时,薛鸷忽然发现他戴着一条红绳吊坠,只是以往时候都被衣领遮得严严实实,他才没有发现。
薛鸷抓着绸帕的手有些错愕地顿在那里,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条吊坠轻轻地扯了出来。
是他送给沈琅的那枚鱼惊石。
不值钱,也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他怎么还在戴?
薛鸷的脑子连带着呼吸,顿时全都乱了。
为什么,他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有一点想我吗?
沈琅,他在心里喊他,沈、琅。
他盯着沈琅的睡脸,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也解衣上榻,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拥住这个人,太久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跳变得很快、极快。
薛鸷克制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终于受不了了似的,凑上去在沈琅的头发上吻了吻。
第60章
头很疼。因此眼皮也显得格外得沉。
沈琅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但醒过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到意识慢慢清醒,沈琅才发现自己眼下正躺在薛鸷怀里, 两张脸贴得很近, 他看见这人闭着眼, 睫毛是深黑的浓颜色, 碰上去的时候会有一点扎手。
他还记得那种触觉。
薛鸷的呼吸平稳而均匀地略过他的额头和眼睫, 也因着才睡醒的那几分恍惚, 沈琅的记忆忽然闪回到了三年之前。
那也是一个夏天。
相拥而眠的触感、心跳、紧紧偎依在一处的呼吸……似乎是那段记忆中的常态,他原以为早已经被他遗忘的那些细节, 因为这一个怀抱,疾风骤雨般席卷重来。
沈琅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兀地颤动了一下,于是他几乎显得有些慌乱地猛推了薛鸷一把。
薛鸷被他推的睁开眼, 却并没有松手:“你醒了?”
他眼里并没有乍醒时那种朦胧的困意, 所以他应该早就醒了,方才只是在装睡。
沈琅刚要开口, 薛鸷却忽然低头, 贴着他唇角轻轻啄吻了一下, 亲完又抢在沈琅张嘴之前说道:“别骂我, 我今日就要回寨了。”
沈琅的脸色忽然更差了:“你早该滚了。”
“别对我那么凶嘛, ”薛鸷眨了眨眼, 低声道, “害我又有点想哭了。”
“薛鸷,”沈琅皱起眉, “你觉得自己只要哭一声,我就得听你的了吗?我又不是你爹,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龆龀小儿吗?”
“我知道, ”薛鸷道,“怎么忽然就生气了?我没想用眼泪威胁你……”
他用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推了推沈琅的脸颊:“我不在,你也好好的,别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顿了顿,他又说:“我那条狗叫阿憨,我给它取的,你要是不满意你就给它取个别的什么名儿,平时你就叫人拿点剩饭剩菜喂给它吃就行了。”
“……要是实在不想养,你就把它放出去吧,它自己会去找吃的。”
沈琅刚松开一点的眉又拧了起来:“你自己怎么不丢?我不要它。”
“我带它回来的时候和它说了,跟着我以后顿顿有饭有肉,我要是转眼就把它给丢了,那多缺德啊。”
“那是你的事,”沈琅说,“我不喜欢狗……”
“那你就当它是猫吧。”
“……”沈琅吸了口气,“你真的……”
“有病。我知道。”薛鸷很温和地自己先认下了,“等我空下来了,我就回来找你。”
“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要来。”
沈琅已经懒得再和他争辩什么了:“松开。”
薛鸷很舍不得地又重重抱了他一下,然后才缓缓松开了手。
虽然沈琅对他始终爱搭不理的,但等到薛鸷真的要走的时候,不远处的金凤儿忽然朝他跑过来,然后往他怀里塞了一包银子。
薛鸷愣了一下,他不想拿,怕沈琅又要拿银子同他说什么“两清”。
“不用。”他把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又丢回到了金凤儿怀里,在莲觉寺那一个月,他与了尘方丈已经处成了忘年交,那秃厮这些年攒下了不少体己银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清苦的禅师,可私底下其实富得流油。
薛鸷打算一会儿就回莲觉寺,去到了尘方丈那儿狠敲一笔。
“沈琅呢?”
他话音刚落,一个堂倌便推着沈琅从庭院里出来了,一直到薛鸷跟前,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是没钱了吗?别饿死在路上了。”
薛鸷笑了笑:“我有办法,没事。”
“什么办法?打劫还是勒索?”
薛鸷沉默了。
金凤儿又将那包银子递给了他:“拿着吧。”
薛鸷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收下了,他看向沈琅:“等我回来还你。”
沈琅没看他:“不用你那些脏钱。”
“……沈琅,”他有些沮丧地,“不做这个,我带他们去哪里呢?他们家里那些田产,要么早就变卖,要么已经被官府没收,我现在让他们回去,他们要怎么活呢?”